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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没有人,许添谊一直等待,宛如等待神谕,或奇迹。等到黄昏时分,他坐在座机前,把最近的未接来电看了遍,确认仍旧没有奇怪陌生的一串数字,然后独自出了门。这次他记得带钥匙,也带钱。因为节省,他没坐公交,而是徒步走了半个多小时,跑进一家写“红宝石”三个字的点心店。许添谊挤在人群中,极尽奢侈地要了两块奶油小方。存的钱零零散散,在收银台放下像天女散花。两块糕点一同工整地码在透明盒子里,奶油标志,红樱桃垂涎。他结完账,掀开盖子,坐在马路牙子上,用塑料的小勺子大口挖着吃。吃的囫囵,觉得奶油极香甜,蛋糕极松软。喜欢这个的另有其人,但那人没吃到是他罪有应得。吃了一块半,许添谊咀嚼的速度明显放缓了,他奇怪蛋糕怎么有股酸涩的味道。他边看着车来车往,边吃掉剩下的,沧桑到像活了半辈子。天已经彻底黑了,有落幕之意。四年一次啊,时间间隔太长,普通人根本察觉不了这多出的一天。大家都忘了,也可能半是故意的。反正原本生活就忐忑,生日也没什么重要的。三月初,那空出来的房子住进了姜连清舅舅一家。原本由大外婆做主,把这房子给了姜连清和她儿子住,他们就有怨言。现在姜连清出国了,和他们没关系了,房子怎么样都归他们了,接下来可能还要拆了,有钱拿,这才舒服少许。看到门外的不速之客,舅舅说:“我怎么知道他们俩的联系方式?我们连他们去哪里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不要再来烦我们了。”许添谊窘迫地下楼往家跑。他原本就是自尊心很重的人,这下又被硬生生敲掉一小块。在邮局承担大部分寄送任务,只富裕家庭有电脑,整个学校没几台多媒体设备的年代,想寻找联系一个出了国杳无音讯的朋友,远比想象中困难。四月初,上头终于下发了文件,说家属院要拆掉的事情。大家都反对,因为四栋楼,住了不少老弱病残,搬起来麻烦。然而政策就是政策,那门房间的会议开了散散了开,斟酌再三,许建锋做了第一批签字的人。唯一的不便之处是家里那套新房还没有装修好,他们接下来要搬到许家门一套老公房过渡段时间。是个一居室,原本是许建锋奶奶住,现在老人岁数太大,被接去和许建锋表弟一同住,房子就空了出来。一居室拥挤地狼狈,但好在生活有后面的盼头。许建锋总是安慰宝:“你房间想要什么样的墙壁颜色啊?爸爸给你刷一个。”宝说要粉色,许建锋却又不同意了:“你一个男生要这个颜色干嘛?给你刷一个淡蓝色,不然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我就要粉色的啊!”许添宝气愤难忍,遂委屈地哭了。于敏射灯样的眼神警告许建锋,许建锋立刻改口说那就粉色吧,反正以后墙壁弄脏了重刷个就行。许添谊睡在另一头,没吱声。他像阿Q一样,简直是在洋洋得意了。你看,你看。许添宝只关心自己卧室墙是什么颜色,早忘掉什么贺之昭了。只有叫许添谊的还记得贺之昭。想到此处,又板了面孔。搬家当天,不止一户。隔壁栋二楼的王阿婆一家喜气洋洋,女儿争气,在市中心买了房。该房房型舒适有电梯,采光宜人,交通便利。刚装修完散了气,正好接王阿姨去养老享福。王阿姨的老伴特此购买鞭炮两串,噼里啪啦,他们大声和院中好友道别,约定以后常联系。在这隆隆的化学反应中,于敏和许建锋都拎着大包小包,没有人有手管小小的许添宝。于敏回头看许添谊,看他站在巷口,磨磨蹭蹭样,催促道:“你还在干什么?赶紧过来看着宝宝,等会差头马上到了!”许添谊把自己负责拎的两袋东西撂在地上,从外套口袋里掏出薄薄的一张纸。那是贺之昭走前一晚他逼着写下的承诺书。他在心里做算术题。截至目前,贺之昭的分数已经扣无可扣。60.00784分,不比零分更光彩。现在再看,这份协议很有疏漏,因为没有写不履行将承担的严重后果。虽然当时许添谊说了“不给我打电话你就去死吧”,但仅为口头威胁,不具有法律效应。贺之昭不会真需要因此赴死。许添谊觉得是时候该做出了断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等待和扣分都是毫无意义的。贺之昭不会给他打电话。为什么呢?他咬了下舌头,避免自己重复去想这个无意义的问题,接着下定决心,做出重要决定——清零。清!零!贺之昭在他这里的信用分彻底清零了。清零,就是不会再神经质地没完没了翻看座机上的未接来电,就是不会再在听到电话铃时无比期待,无比紧张也害怕,就是不再想念身居海外的如同幻影的朋友,就是友谊彻底断送的意思。还说也喜欢我呢!都是放屁!许添谊愤怒地将这张纸撕得粉碎,无处可丟,没素质地一股脑扔进了旁边立着的那只绿色邮筒。他的神情阴鸷狠戾,下定决心,贺之昭此人这辈子最好是不要再给他碰到了,碰到第一面他就要把他的脑袋揍成拨浪鼓,然后……然后问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再然后……许添谊想不出了,心中的难过和委屈无以言表。但他并不会承认,也无处诉说,只是拎上两袋东西走了。春天。家属院被夷为了平地,所有的旧故事、旧记忆都随着尘土灰飞烟灭,一去不复返。许添谊骑自行车路过。这辆凤凰牌是许建锋不用了,送给他的。路过熟悉的门口,确有物是人非之意。遥遥地就拉了警戒线,里面起重机和工人不断出入,尘土飞扬。再见大院。再见童年。他默念,又想到杳无音讯的人,想到那四个字。轻——装——上——阵——贺之昭说好的,想的,喜欢的。他全都相信。现在他想问,这好的,想的,喜欢的,达到什么程度?是否作伪?还是他们对这些字词的理解有差错?又或者,他也想问,喜欢电玩上校游戏机,喜欢数独,喜欢许添谊,三者有差别吗?是一样的,是解开所有答案顺利通关了,意欲轻装上阵,重新开始,就可以丢掉、忘记的东西吗?后来,打地铺睡在硬地板上的一晚,许添谊失眠了。他真觉得贺之昭有可能是死了——毕竟真的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过。况且世事难料,莫非真有意外呢?再后来不知道死没死,这件事已经无关紧要。年少的玩伴已经彻底退出了许添谊的生活。但比起相信贺之昭是懒得给他打电话,许添谊宁愿相信,在遥远的、隔着太平洋的加拿大,他的少年玩伴贺之昭,大概的确是死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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