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武取过自己的配刀,对着绷直的细藤劈砍过去, 刀风阵阵,呼啸而来。刀剑与咖褐色的藤蔓碰撞, 发出独特的闷声, 反震的力道都震得人手麻, 枯藤上却只留下一道浅白色的刀痕。“梭梭!”顾璋手腕一抖,这节最细的白藤,如岩蛇般灵巧地缠绕在他腰间。握把处垂下, 倒有些像是藤文刻丝带钩。一个颇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就这样完美融入顾璋腰间。若不是亲眼见过鬼索的威力, 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看起来典雅清正的装饰品, 会成为眼前翩翩书生郎手中犀利无比的武器。顾璋喜爱地摸了摸花不少心思捣鼓出来的“腰带”,骄傲地问:“怎么样,不错吧?”姜武打眼仔细瞧了瞧他腰间的武器, 欣慰地夸道:“确实不错。”燕老也道好:“相比那些刀枪剑棍的,这个确实还挺适合你。”他们正聊着天, 外头突然有下人来禀告,说是有好友前来拜访,还拿了老爷的信物。燕老一听有自己的信物,便忙派人将人请进来。荣大学士和一众大儒,都是奔着燕府和“小农神”的名号来的。他们下了船,才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去问心学院那边,就被灌了一耳朵、一脑门的麦田盛景。下船时,刚刚还卖力喊着“嗨~嗨哟哟~嗬嗨!拖呀,拖……”号子的纤夫,歇下时都在讨论这件事。他们一个个嗓门浑厚有力,透着一股昂扬向上的劲儿,仿佛未来的生活有无限希望。“我家隔壁那村麦子长得可好咧,我爹来看我的时候说,咱们全村都去看过了,村里老人说,指不定真有两石。”“当年就是因为家里田少,收成也不够,吃不饱饭,我这个当大哥的,才不得不出来干活,后来这纤夫,一干就是十多年。”这是个光着膀子晒得黝黑的男子,肩膀上、手上都有一层厚厚的茧,汗水湿透了衣服,他用搭在肩上的毛巾熟练擦着汗,尽管日子如此苦,他也笑得高兴。在他旁边,坐了个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少年,也灰头土脸,头发都湿透了,毛巾搭在头上,他手扯着两边擦汗,看起来有些傻兮兮的。他的笑容都带着点傻气,美滋滋道:“我娘说了,如果明年我们村也能增产到两石,就让我回家了。”若不是家里无田无粮,谁愿意当纤夫呢?与湍急的水、载满人和货物的重船做斗争,被晒得黢黑,身体也被纤绳拉弯,汗水湿透全身,每一步都要使出全身力气。只要来船,一天到晚就没个歇的时候。听到少年的话,那些已经人过中年的纤夫,都向他投以羡慕的目光。不仅如此。从下船开始,到城门口带路的小童。再到挑着菜和木柴同他们一起进城的农户。就连选择的客栈里,也都是讨论如今宁都麦田增产的事。人人谈及此,都神采飞扬,面上带笑。从下船开始,他们就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热烈又昂扬的精气神随着夏日微热的风,呼啸而来。他们一路上途经不少地方,即使更为繁华富饶之地,也从未感受到过如此风貌!仿佛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都觉得日子有奔头,即使干着最底层劳苦活的百姓,眼里都有发亮的光。这给文人的冲击是极大的。心中震撼又好奇,便一拍即合,先不去问心学院了,直接转道来找燕老。圈子就这么大,几人不说熟络,也都是相识的。燕老见他们到来,颇为高兴道:“燕某何德何能,既让诸位相邀一同登门拜访?”他让下人上待客的茶点,笑道:“清淑、戎锐、文林……可真是好久不见。”“子实客气了。”“子实近来身体可好?听闻太医早些时候就回京了。”等寒暄一番,戎锐率先切入正题。说实话,燕老在宁都虽然也有不少友人,但都算不上交心,毕竟他年幼时在宁都待的时间短。而且有些事情,谈论起来,视野不一样,都找不到共同语言。面对这群同来探望,神交已久的文士大儒,燕老颇有种直抒胸臆的畅快。他一向笑得祥和的眉宇间,都不自觉带上了点骄傲和炫耀。“这可说来话长。”虽然他也没将自家小弟子的那一套琢磨透,但这半点不妨碍他好奇学习的探索之心。这会儿更是分享给友人们一同探讨。这些大儒中,即使没有像燕老一样走遍大宣土地,也有几十年的见识,不少还在许多地方任过官。席文林擅书画,最爱画山水,他当即惊叹:“我虽不太懂子实所言农之一事,但其中言论,与我见山水林木都能对上!”“戎锐觉得如何?”席文林惊叹完,还拉着自己最好的友人问道。戎锐自幼思路快捷,谈锋健锐,曾在刑部任职,最擅一眼看破他人言谈和文章中的疏漏和错处。戎锐道:“如今落于麦田之实,理论之验也,何须我等来疑?”他感慨道:“子实这弟子,着实不俗。”燕老抚了抚胡须,面上半点没露出“弟子被夸了高兴得开花,还特别骄傲”的表情,只是句句都不离开宁都府麦田即将丰收的空前盛况,明摆着说——我确实有这么个好徒儿,你们羡慕不来。他瞥见换好衣衫,从门外走进来的顾璋,忍不住动了炫耀的心思。反正正事也都讲完了。他正了正神色,对走进来的顾璋问道:“昨日布置的功课完成了吗?”顾璋:?不是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检查过了吗?顾璋以为他忘了,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是阿尔兹海默症,提醒道:“已经放到您书房了。”这答案正合燕老心意,他以此为由,领着一行人去了书房,还笑着让他们都指点指点。顾璋这下明悟了。哪里是忘记了?分明是故意的!他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十分配合给几位大儒见礼问好。等到了书房,燕老将那份功课拿起。荣清淑等人也确实好奇,毕竟从出发到现在,一直都听人夸顾璋,当即和燕老一起看了。这一看,顿时惊讶。小小年纪,字就如此有风骨,文章入眼就让人心情舒畅。几位大儒还针对文章中不同的点,校考了顾璋几句。顾璋自然知无不言。毕竟这都是师父的朋友,他若是藏着掖着,岂不是丢了师父的脸?他明显能感觉到,燕老在给他介绍荣大学士的时候,语气好像有些怪怪的,有种“你看吧,我有你没有!”噎人的锋芒。也不知两人是闹了什么矛盾。故而在面对荣清淑的时候,他答得更用心些。甚至在答完,看到荣大学士表情感慨惊叹时,还特地给燕老递了个话头,谦虚地请教道:“师父觉得如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