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一愣,这个点,作为一名合格的宠妃,不应该巴着敬陵帝伺候他用晚膳,跑栖梧宫做什么?但有了丽美人前车之鉴,她觉得不能像上回那样拒之门外,以免她们敏感多思,又不知胡思乱想什么,最后还得她受害。于是摆了摆手,让寒声把人请进来。倒很意外,宋青蕊来了以后,便文文静静地帮衬着沏茶递水,还提出给她按摩按摩穴位。絮絮只好应允她按摩,支起身子。本以为宋青蕊也就是客气话,谁知道她按摩手法熟练,果真让她感到舒畅了许多,按压太阳穴时,更能感觉疲累消除了些,不免赞叹:“雅御女好手艺,本宫的确舒服不少。”宋青蕊一愣,垂下眼睛,声音细弱:“能伺候娘娘,是臣妾福分。娘娘喜欢,娘娘可准许臣妾往后常来栖梧宫替娘娘按压么?……”她问得小心翼翼,令人联想起朝露濡湿的杏花细蕊。絮絮轻轻笑了笑:“这倒不必,你替本宫按摩,本宫欣赏你的手艺,也很感激;但把你当奴仆使唤,却是万万不妥的。”停在她太阳穴上的手指一顿,“娘娘,臣妾是真心的……”絮絮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计较,想来她是想要谋求个庇护,毕竟谁都知道近来她得宠,加上她身份卑微,若有眼红的,轻易就能害了她。她也没有点破,只轻轻道:“你安分守己便足够立身,不必曲意逢迎;本宫也不喜欢曲意逢迎的人。”她似懂非懂,却是低声说:“臣妾明白了。”絮絮不知这一茬接一茬的妃子为什么纷纷来栖梧宫,哪怕她说了她要静养——直到次日,善于探听宫中各种八卦的楚美人终于告诉她原因:“娘娘不知道么?是皇上命臣妾们给娘娘侍疾。”她清了清嗓子,说:“皇上原话说的,‘皇后中夜饮酒得了风寒,似皇后这般康健的身骨尚不能熬住,你等切记不可效仿,引以为戒。这两日你们都去栖梧宫侍疾,……’”絮絮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是把她当作反面教材了吗!?她心里有苦说不出,侍你个大头鬼啊,她们再来,迟早把她送走。她为此愤愤了半晌,直到晚间,分明还干坐在床上听寒声一一禀报许多杂项,神游天外的同时,忽然听到内监唱喊:“皇上驾到。”她疲惫地想到白日楚美人的话,咬了咬牙:“就说我睡下了——”寒声为难:“那娘娘倒是快些缩进被子里哇。”絮絮如一只缩头乌龟一样缩了进去,眼睛紧闭,一副睡得深沉的模样。似能感到轻微脚步声停在床前,接着被褥陷下去些,面前晃眼的烛光被影子遮去泰半。杜衡香气缠了过来,钻进鼻腔,无法忽视。半晌,她听到面前人的低低叹息。“梓童,你在生朕的气?”她装作听不见。“朕偏偏这两日事忙,未能顾上看你,只好命她们代为看望。但别人眼见终究不如自己眼见为实,所以,朕还是来了,只得半刻,你还要装睡么?”她蹭的一下支棱起来,眼眸晶亮:“啊,就半刻吗?”第24章 絮絮话刚说完, 才后知后觉暴露了自己,闪过一丝尴尬,咳了咳, 柔弱道:“其实, 其实臣妾……”她本想说她着实因为病得厉害,所以一直睡着, 直到感受到了他深情呼唤,方才如梦初醒。但她稍抬眼睫, 目光倏地与他漆黑的长眼睛相对,那番话硬生生梗在了喉咙间,再出口时,语气已经完全变为担忧:“皇上, 怎么憔悴了呀。”她完全忘记自己还在病中,是个阖宫皆晓的病人,下意识地抬起手指,抚到他的蹙着的长眉上,看到他的眼里布满血丝,容色泛着苍白, 这两日过得兴许不算很好。莫非真的太忙了?她暗自想。絮絮的心彻底软下来了, 忽然闻他轻轻一笑道:“还有心思管朕。”她吸吸鼻子,缩回手,赌气说:“那我不管了, 皇上不是说很忙么,不——”“送”字未出口, 她唇上抵上一处温凉的触感, 话悉数被堵了回去。他的确只待了半刻便要匆匆离开,正与进来上茶的寒声擦肩。“娘娘, 皇上走得未免太急了吧,也没能,没能仔细瞧瞧娘娘。”寒声很不满于敬陵帝对自家娘娘的关怀,真是不够看的,也就能糊弄她家娘娘了。絮絮心头还充盈着刚刚那轻吻的余热,寒声的话音传来,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絮絮没有用太久的时间就已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病愈后第一件事便是往寿宁宫跑,却是听闻了件好事。“当真?林姑姑别是哄我的罢?”她不大敢相信地望了望林姑姑,又望了望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拢着孔雀羽毯,闲闲落了一子,吃了她好几枚,威严的脸上露出淡淡一笑:“都是真的。前几日起,哀家夜间不再反复发热,咳嗽得也少。昨儿感觉精神更是大好,叫了太医,太医也说可停服药了。”絮絮仔细地瞧去,眼睛几乎要把皇祖母上上下下都端详一遍才肯罢休,终于喜道:“皇祖母的气色果真好了许多,比絮絮气色还要润呢。”太皇太后笑道:“恐怕是神灵感知絮絮一片心诚,所以啊开了恩,让老婆子还能苟延残喘一年半载。”絮絮故作严肃道:“既然是神灵赐恩,怎么会只有一年半载?依我看,皇祖母定会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太皇太后道:“哀家没什么长命百岁的心愿,心愿就是能抱上絮絮的孩子。”絮絮哑口无言,低头讷讷下棋,装作思索的模样,沉思半晌落下一子以后,还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皇祖母说什么?刚刚分了心,没听清……”太皇太后冷哼了声,瞅她一眼,夹起黑子,极是铿锵地磕在棋盘上,絮絮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再次失了大片领地,欲哭无泪说:“听清了,……”太皇太后道:“听说最近有个妃子颇是得宠?”锐利的眼光让絮絮原形毕露,只有在太皇太后跟前,她才能崭露出,内心里那些最柔软的地方。她苦着脸,哀叹了一口气:“皇祖母,皇上是不是还惦念着当初的赵侧妃?”春风吹进窗牗,她额边细发凌乱了些,太皇太后倾过身,伸手替她别好。煦日温和,她睁大眼睛盯着棋盘某处,水汪汪的眸子仿佛下一刻就能淌出一行凌凌的秋水;不过她从来不会哭,对谁都不会。“兴许罢。絮絮,宫中最不值钱的就是男人的真心。所以,别为皇帝的心在谁身上而伤心难过,更不要陷入同她们争风吃醋的漩涡里。你瞧,就算皇帝当真惦念赵桃画,她得到了什么?人已没了,孩子也没有了,千般富贵、万般荣宠再也享受不到,有那么点真心,——”太皇太后顿了顿,轻嘲般笑了,“也不过便宜了其他人,为他人作嫁衣裳。”这话意有所指,仿佛无形指向了瑾贵妃赵桃书。若不是她的姐姐,或许赵家不会鸡犬升天,她更不可能做当朝的贵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