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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过这小小手绢包着的东西,等师父走了,暗自打开,看到是一片黑甲,百思不得其解。宋成和作为一个总管太监,不易被收买——可谁教娘娘这回拿出一支嵌着东珠的金钗子。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假使哪一日被皇上发觉,可就不妙。小顺子自然不解娘娘用意——但既然是娘娘吩咐,那么他一定会尽心竭力。——为了幽禁她一个人,连带幽禁了行宫中其他所有人。有些跑得慢了点,没有赶上贴到皇帝跟前混脸熟的,就一并被留在行宫。再者就是各位朝觐的小国使者们,来都来了,如今却稀里糊涂出不去了。这些倒霉蛋们,他们本不知缘由,后来渐渐的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先听说了就是陛下待贵妃娘娘的赤诚情深。这首先是从除夕夜帝妃共登楼,可以窥见一点痕迹。接着,便是来行宫避暑,贵妃娘娘本没有来,后来,陛下太过想念,就单单接了她。再者,宫变之时,贵妃身陷虎口,陛下率军归来,头一件大事,就是先派人救出贵妃,才发兵攻城,唯恐兵祸伤到贵妃。如今陛下拔营救京,除了贵妃,再未点其他人伴驾……加上此次成宁侯家救主立了大功,——以及皇后娘娘她被关在这里,大家私底下猜测,或许等叛乱平息,陛下他……将要废后。这些风声,随着渐凉秋风,吹到烟澜载水。夏萤沏好一盏明前龙井,端在乌木托盘里,小心上了二楼。门边守着四名横眉冷面佩刀的禁卫,她见到这些人便发怵;他们冷冷站在门口,娘娘去哪里,都要跟着,几乎寸步不离了。二十名禁军高手,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她不知道缘由,可她知道,天底下最好的娘娘,绝不该被这样对待。她进了屋,娘娘每日不出门时,就坐在窗边下棋。今日有雨,娘娘大抵不出门去寻兰成公主说话了。她将茶盏轻轻放在矮案上,道:“娘娘,歇息会儿罢。”面前美人已格外憔悴,双眼红通通的,一看便知昨夜又熬到极晚。彻夜不眠地处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务,又彻夜不眠地下棋。憔悴损了芙蓉面,她垂了眼睛,哽咽劝道:“寒声姑姑在,也舍不得看娘娘如此作践自己。”瘦削了许多的美人,不施粉黛不挽髻,着雪白素裙,乌黑长发泼在肩背。她微垂秋水般的眼睛,摇了摇头。她端起茶盏,微哑的嗓音响起:“外面,有消息么?”嗓音薄如蝉翼。夏萤摇了摇头,北陵之外的消息,再没有传到行宫来的,就连是胜是败,也无从得知。“大抵是在上风的罢。”她不确定地说,絮絮听了,撑着额角,落下一子,淡而苦涩一笑:“是么。”消息进不来;消息也出不去。最初的几日,她试图努力说服这二十禁卫高手,家国危难,快去报信;他们无动于衷。接着的几日,她试图逃跑,行宫各个角落,试过后,无一例外被他们拦住。他们就像没有感情的铁甲人,无口无耳无心,唯一任务,只是看住了她。如今的几日,她将希望寄托在璇玑上。他们自那一夜进行宫探查消息后,再未有影踪,不知怎么样了,若是还在行宫,只怕没有找到合适机会相见。她思索着,又落了一子。一着不慎,目光轻扫过棋盘,竟又输了。她微微叹息,揉了揉太阳穴。近些时日,头痛愈发频繁,这印证了,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盘棋局,从那一夜起,便一直在此。所幸赵桃书不曾动过它。她还得以藉此打发时间。她摹下棋局,思索着种种破解之法,不知不觉间,须臾过去半月。初入八月,风中暑热消减泰半,临窗若望,白玉湖上碧荷连片,逐渐都有了萎凋的势头。天蒙蒙亮,烟澜载水里已开始忙活,伺候娘娘起床洗漱穿衣上妆用膳。早膳是金丝浇如意玉盘盛的藕粉桂花糖糕。上完粉黛后的絮絮落座,挑了一块点心入口,珍馐美馔,这时再怎样,却也索然无味。八月初一,自然有盛事,比如各位大大小小的主子们要来拜见皇后娘娘。这等无聊的事情,幸好每月只有初一十五。许久没有露面的各位妃嫔得以觐见,以管才人最是激动。她恨不得抱住絮絮打旋旋儿,然而待她瞧见絮絮身边威武肃立的八名禁卫,便瑟瑟不敢动了。她们纷纷表示了一番她们死里逃生后,感恩皇恩浩荡云云,听得絮絮心生烦躁,最后道:“本宫头疼,无事,就都回去罢。”大伙在行宫待着,本也没什么活动,此前无外是钓鱼、争宠和斗蛐蛐儿,现在皇上并不在,争宠一项替换成打牌。听到皇后娘娘下了逐客令,也不多留,纷纷告退。见完诸位女眷,还要见一遍各国使者。絮絮撑着额角,华丽羽织凤凰金袍逶迤曳地,散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她看到迈进门中,最当先那人,青袍玄带,朗朗玉成,正是耶律升。“好久不见,六殿下。”她淡淡轻笑,唇脂漾开如靡丽的花。人散后,殿宇空寂。“娘娘。”眼前人伫立在离她十来步处,眼睛里仍变幻莫测,通通掩进一痕笑意里,“别来无恙。”大抵是撑着腮久了,絮絮换了一只手,垂眼看了眼冒着热气的茶盏,自嘲一笑:“别来不久,染了一身病痛,承不得这句无恙了。”她轻嘲般抬起眼一笑,“本宫倒是有几句话要同六殿下叙叙。”夏萤知趣请耶律升落座左手第一位,端上新盏。耶律升落座,垂眸道:“明人不说暗话,娘娘想问什么?”美人撑腮,单刀直入:“戎狄出兵,你知道多少?”他朗朗一笑,倒显得苍凉起来,笑罢,眼光沉静:“微臣,不过弃子。”她眸光一动,浅浅笑了,“本宫不觉得六殿下不如别人。”八名禁卫铁甲泠泠,肃立两侧,絮絮却似全然看不到他们一般,缓缓站起,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凤凰盘桓裙裾,厚重的织金绣袍,迤逦擦过波斯地毯,发出沙沙微响。她行到青年身侧,微微俯身,鬓发上步摇则晃了晃,伶仃作响。在这般寂静的时刻,银铃声近在耳边,耶律升长吸一口气:“娘娘这是做什么?”唇上的胭脂好艳,似四月靡艳的芍药。一双手按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恰好惹人战栗。她轻轻笑道:“没什么,”她转又端起小梅花案上的绿瓷盏,端到他的面前:“喝点茶。”他再开口时,茶盏就已递送到唇边,囫囵两口,哪里是茶,分明是辛辣不已的烈酒。但听她忽然笑了,“六殿下主和,戎狄老王主战。六殿下费尽心机前来朝见,欲结两国之好,可令尊却在此时密谋发兵,丝毫不顾六殿下之安危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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