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瞧她一眼,神色却一黯,撇开了目光,轻飘飘道:“只是乱猜的。”絮絮听了,心中不知怎么,冒出点儿别扭的感觉来。明明就不是猜出来的,若在平时,他一定会将原理告诉她,比如,你这个巧果做得又大又圆,和其他不同——诸如此类。每逢此时,她都能体会到一种,被人在意的感觉。可他既这样说,她若追问,多显得她是自作多情。“你……”她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她怀疑,莫非是上回的事情还在他心中留了些影子……?她至今也没搞明白他为什么要生她的气。她忽然也有点儿黯然了,望着面前的巧果,提不起一点兴趣,干巴巴地说:“你尝尝。”这时,她不经意地看到了对面坐着的那个姑娘,这时候才有闲心去打量她,见她穿了一身很花哨的鹅黄纱裙,梳的是时下最时兴的高髻,簪了珠玉簪钗,以及鬓边一朵蔷薇。她容貌清丽,姿仪亦是一等一的优雅,一看便知是贵族门庭中的小姐。少明师姐给大家分巧果的时候,她还礼貌道谢,不过那双杏眼倒不住打量着师姐。接下来的剧情,絮絮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定是江州郡守要给扶崇塞人,这个姑娘要表演一下“仰慕已久”的戏码,接着,大概就是扶崇义正词严地拒绝她。絮絮知道结局,所以不担心过程,也很想宽慰师姐一番,叫她不必担心。这时她便托腮,等作为主人的扶崇给双方介绍介绍。扶崇向那两人介绍道:“这位是内子,以及内子家妹。”复向她们俩介绍,“这是江州郡守周大人的胞弟周平,和……”这位周相公便笑着向扶崇身边的女子揖了揖:“和不才的外甥女,萍萍。”这位萍萍姑娘微微颔首。絮絮正仔细瞧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不知师姐如何应对,心中已替师姐先气到爆炸,一边又想着仔细学习学习师姐的处事,万一将来用得上……但这后一种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扼杀了,如果她二嫁嫁的男人还是扶熙那个德行,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塞女人给他,那这个二嫁,简直毫无意义。她旋即想到,世上男人莫不如此,自己何必嫁人。如是一想,这个想法竟很有道理。玄渊在她身边静静坐着,尝了尝她做的这巧果,心中想法是,太甜了。尽管甜得有些发腻,他还是一口一口吃完,絮絮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由心中大喜,想,她做的果然这样好吃,他甚至准确找到了这一碟子里所有她做的巧果,都吃掉了。第74章 见此情景, 絮絮心中自然十分欣慰,并暗暗觉得,看来自己在做巧果方面, 或许是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天分的。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瞧见那位萍萍姑娘笑着往前去了去,轻声细语地说了什么。而她的舅舅周大人, 捋着胡子,也说了什么。她忘记听, 但看见师姐的目光温柔打量着萍萍,想也不用想是夸赞自家外甥女很贤惠乖巧的……果然下一句,这周大人笑道:“郡尊年轻有为,家里小女仰慕大人已久, ……”最后拐了十八个弯,才说:“不知可否让她留在郡尊身边侍奉?”絮絮全神贯注看扶崇的反应,丝毫没注意玄渊,玄渊垂眸瞧她的小手,攥成了个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心中好笑, 慢慢地探手过去,将她攥紧的指节一一掰开,安抚地顺了顺她的手背, 意思是让她不必如此紧张。先开口的是扶崇,他声音淡淡, 连客套的笑意都没有展露一点儿:“周大人的好意, 某心领了。我与内子感情甚笃,已对天地立誓, 此生绝不负她。”不得不说扶熙虽和他的老祖宗长得没什么相似处,但这个骨子里的冷冽倒是一比一地复刻下来了。哪知这时候,萍萍姑娘忽然抽泣起来,转将矛头对准少明,楚楚道:“姐姐,郡尊平日,为国为民辛苦,姐姐一人照料郡尊,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奴自听闻郡尊之名,心中仰慕,自愿跟随郡尊,也可不要名分,但求……但求姐姐允我,可以侍奉左右。”絮絮听了以后,转看向了师姐,师姐含笑,无意中瞥了她一眼。絮絮看她温柔的模样,心中祈祷,她可千万别说什么故作贤惠的话,别去劝扶崇什么。少明的确没有说那种她最讨厌的话,而是斟酌半晌,说:“萍萍姑娘,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絮絮实在太好奇,但是少明既站起来,领萍萍出了院子,就是不让别人听到的意思了。她目送她们俩到院中那棵梧桐树底下,两个人衣袂翩翩,完全不知说了什么。她翘首急切地张望,看得玄渊笑了笑,低声说:“絮絮,你收敛点。”她只好很不情愿地坐好了,这时候,对坐的周大人,忽然对她笑着开口:“这位是夫人的妹妹?那么,也是玄公子的……”她抬起眼,一时语塞起来,望了眼玄渊,玄渊却好整以暇看着她,银面具下,漆黑眼里似匿藏着几分笑意,大抵说,看你怎么应对。她见他这模样,原本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扬了扬下巴,说:“我们是朋友关系。”玄渊的目光静静落在她今日发髻上簪的小白花上,她尚在服丧,白衣白裙,素得彻彻底底。周大人笑了笑,道:“哦,那玄公子便是尚未婚配了——”絮絮陡然睁圆了眼睛,差点脱口一句“老头你不仅想给我姐夫说媒还想给他说媒你是把自己当成月老下凡了还是——”,幸好玄渊在袖子下握了握她的手心,叫她戛然而止。她瞪了这个男人一眼,却没有闭嘴,而是皮笑肉不笑地问:“尚未婚配怎么了,那是因为他在等我三年孝满,我们就成婚!周大人,你怎么这么关心别人夫婿?自家的女儿在家里多呆几年怎么了,着急嫁人做什么?知道的,说您是要给女儿们找个好夫婿,过好日子去,不知道的,还当您家指望着女儿女婿,光耀门楣青云直上呢——”她说着说着,弯起眼睛笑了笑,笑得很无害。周大人俨然没想到这位姑娘是个率直烈性子,绝不给人留情面,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他卖女儿,涨得面如猪肝色,手指颤抖,指着她:“你,你……”絮絮笑得明媚:“周大人,您又怎么了,怎么浑身发抖呀,是生病了么?巧了巧了,我们家玄渊略通岐黄之术,让他给您诊诊?不必谢不必谢。”说着,看向玄渊,倏地对上一双漆黑的眸。眸中映有黄昏斜阳的光色,以及她的影子。他定定注视她,很是认真,她摇了摇他胳膊,笑靥嫣然:“玄渊?你发什么愣,给周大人瞧瞧,他身子似很不舒服呢。”玄渊终于醒了神,敛去目光,淡淡一笑,转头瞧着气得发抖的周大人,向他微微颔首:“周大人,得罪了,她素来顽劣,说的话,万望周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回家以后,在下一定好好管教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