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絮絮拉她坐在坐床上,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别太担心。”兰成静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抬起眼睛:“今夜我就带你们去神庙地宫。”朔雪皑皑,雪深到膝盖。柔狐王室成员的陵墓修在王都郊外。他们并不会为每个人单独修建坟墓,而是灵位供奉在地上的神庙,遗体陈在地下的地宫中。也许等百年,千年,万年,以等待期望他们的复活。雪太深,天也暗,兰成走得有点儿吃力。絮絮自己有轻功,主动提出背着兰成,兰成乐呵呵地爬上她的背,搂着她的脖颈,说:“姐姐你这是什么功夫,踏雪无痕,是不是传说中的轻功?”絮絮说是,兰成便好奇地问她是打哪儿学的。这倒是把絮絮问得一愣,回想起当初学这轻功的一波三折来,顿了半天:“当然是跟我师兄学的。”她扬了扬下巴,瞧向玄渊。夜色深沉,雪映着白光,模糊辨识出他的形貌,却望不见他是什么神情,听他“嗯”了一声应她,絮絮继续得意说道:“天下轻功多相似,其他人也教过我,只是不如他教得好。”玄渊听后,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脑海里闪过什么来,刚预备开口,被兰成打断了思路:“姐姐,玄道长只是你师兄么?我还以为你们……”兰成在絮絮的背上捂着嘴偷笑,絮絮万万没想到她关注的地方委实出乎预料,眼神不自然地别过去,说:“不然,不然……”她陡然正经严肃,“兰成,前方有个岔路,往那边走?”兰成指了指左边,却没有轻易放过这个话题,续问她:“不然是什么?”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兰成是个中翘楚,一会儿功夫将絮絮这些年的经历都套了出来,发出感慨:“姐姐,你的经历写成话本子的话,一定大受欢迎!”絮絮秀眉一挑,扯了扯嘴角:“什么话本?”兰成思索片刻:“《我死后成了大伙的朱砂痣》,《霸道师兄轻点爱》……”絮絮:“……”玄渊忍了半天,没忍住,轻笑出一声来。子夜时分,总算到了地宫入口处。因是秘密进入,兰成领着他们绕过了地宫守卫,打开机关,厚重石门开启,里头狭长漆黑的地道两侧,瞬间亮起灯光。这甬道望不见尽头,兰成小心翼翼避开众多机关,带着絮絮和玄渊到了陈放香诺遗体的那间地宫宫室。地宫华丽肃穆,太静太静,除了他们彼此的呼吸动作,再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声音了。宫室正中便是一具黄金棺,镶嵌满了各色宝石,地宫幽幽明灭的长明灯照映下,折射出瑰丽刺眼的光色。宫室四面壁画,绘着一个红衣劲装的美艳女子的风姿,絮絮注意到了这壁画,近前一看,壁画上的少女正是香诺。玄渊开棺验尸之际,兰成便走过来,同絮絮一道站在壁画前,解释说:“这画的是四姐姐。数年以前,我们发生了内乱,四姐姐集合国中各部族平息了叛乱。这幅是‘平乱’,那边是‘骑射’‘纵马’‘治军’……”昔日鲜活的人,已英年早逝,成了壁画上的人物。她纵马驰骋,面前是黑云卷地,背后是万千兵马,她一马当先,单手握弓,率破乌云。裙裾飘迤,神态昂扬,满眼是势不退缩的狠劲。仿佛穿过壁画,也可被她的情绪感染,隔着一重生死,此去经年。絮絮抬起手,手指刚想要触碰到壁画,兀地顿住,好半天,这墓室里压抑的死寂,叫她透不过气来了。玄渊在那边忽然道:“四公主,死于剧毒。”他一顿,语气幽幽,“和七殿下一样的毒。”絮絮和兰成猛地回头。在一盏长明灯的灯火里,玄渊的指尖沾了一点青黑色的液体。——守在雍野关的衡军将领,听凭了郡主的吩咐按兵不动。令他颇为烦恼的是,彼时他们叫战,柔狐那边当缩头乌龟,不敢动弹;此时他们要按兵不动,等待时机,他们倒好,反而每日派人在关外叫骂。委实气人。有几个脾气火爆的将领便筹划着要带兵出击,好好给他们个教训,便在打算开门应战的时候,却又收到了来报——柔狐鸣金收兵,竟然撤回了大军。他们一口血卡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直骂柔狐是龟孙子。但很快他们就收到了郡主的军令,柔狐借兵五千,剿逆贼平叛乱。传言当中,柔狐七公主兰成雪夜逼宫。双方兵戎相见,列兵对峙。兰成公主当着柔狐臣民、她父王王兄的面,出示了证据,揭发楚临给王室众人下毒,满朝哗然。众人方知他们爱戴的四公主并非死于过度操劳,而皆是因为楚家人安插细作投毒,才至于英年早逝。柔狐老王病榻缠绵,无可抵抗,写下了禅位诏书;而她那位世子王兄被世子妃以及世子妃的哥哥楚临胁迫当人质。当此之时,反对兰成继位的臣子们纷纷指责她对父王不孝,不忠于国云云。而楚临以所谓正统的世子幽瑟、世子妃作为人质,更使得一众柔狐臣民犹豫不定。兰成殿下横眉冷眼,道,若因此就放过他们,又将柔狐的百姓所受苦楚置于何处?将枉死的姐姐置于何处?世子有感,遂自尽而死。群情激奋之下,两方血战三日三夜,平北郡主率领五千兵马襄助,最后兰成殿下一方得胜。伪楚尚有亲兵一千人,竟然拼死护着楚临二度逃逸。若他们再往北逃,便是素来彪悍的戎狄,倘使谋取了戎狄的援助,那么对于大衡,将陷入极其不利的境地。絮絮咬了咬牙,只好留玄渊在柔狐暂时帮着处理衡军的事物,自己率领两千兵马,北上直追出逃的楚临。这么一追,追到了柔狐和戎狄的界山,九藏山。雪山皑皑,平原莽莽。追到此处,楚临他们只余下区区几十个了。九藏山风雪骤急,那些人竟然仿佛从雪里突然消失了。絮絮驭马四处搜寻,不得其果,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有人把他们救走了。她不禁懊恼至极,但是既然追到这里,绝无半途而废的道理,她思索片刻,决定进戎狄的领土,非将楚临捉住不可。——戎狄。朔方风雪呜咽,白日里天色亦昏昏沉沉。支立的厚重羊皮大帐里比外头暖和许多,一个冻得手脚青紫的年轻男人被几个壮汉丢进了帐里。他身上衣裳破敝不堪,流血结了痂痕,十分狼狈。即使这般,他怀里还紧紧抱着个孩子。孩子在放声大哭,这年轻男人不大会哄孩子,只好抱得更紧了些。他逃亡一路,好容易过了九藏山,躲到戎狄的领地来。谁人不知戎狄人与大衡朝关系冷淡,若是侵犯了他们的土地,恐要无端惹起战祸来,追兵只怕会有所忌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