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承下来。下了赛场,找到坐在观看席上的耶律升,耶律升仔细打量她:“你刚刚摔下来,没事罢?”她在他跟前转了个圈表示自己完好无损,不必担心,旋即忧愁说:“但是却和那块玉没有缘分了,唉。”耶律升漆黑双眼远望向陆陆续续离场的人群,淡淡说:“这有何难,我命人叫他拿来,谁敢说个不字。”絮絮见他说得认真,丝毫不像玩笑,忙拉住他:“哎哎,我已经和那个人说了,他说他愿意让出来。”耶律升一听,垂下眼睛,一面从怀里掏钱,一面问她:“他要多少?”絮絮按下他的手,眉眼盈盈:“晚上去百仙楼吃个饭,应该要价不高吧,就当是交一个朋友了。”耶律升倒是神情淡淡:“叫他们送来,快得多,何必费这些事。”絮絮却甚是不解,睁着水汪汪的眼眸,瞧了他一会儿,认真说:“抢东西的话,传出去于你的名声不好。”耶律升忽然静默了。雪风呼啸,卷得地上雪絮胡乱地飞,天色阴沉,乌云笼罩,大抵晚间还要下大些。围观的人们大多都散去了,只他们俩人还在慢慢地往回走。踏出一个接一个的脚印。他过了半晌,唇角挂了一勾极轻的笑,像雪,眼睛黑得发沉,似乎一点点光都照不进去。他没有看她,而是看着雪幕,淡淡笑着:“我的名声已经很坏了,丝毫不在意多添上一桩罪行。”絮絮没预想到他会这么说,眨了眨眼睛,“很坏了?”但她一路过来,除了听到他以前弑父杀兄夺位以外,倒根本没有听到其他不好的事啊。她试探着问:“没有吧?我从翻过九藏山,一路所见所闻,戎狄百姓过得没有那么苦,蛮城里治安良好,商贸繁荣,甚至称得上太平了。”青年转过头来,猝不及防和她对视了一刹那,他比她高一点,恰见她微微仰头,一片两片的雪花,前赴后继吻上她的发缕。不知怎么的,听了她的话,他心情突然很好。他抬手抵在唇边,目光又游弋了番,嗓音却故作出了压抑的淡泊:“郡主没有听过,我杀人如麻的名声?”絮絮疑惑道:“你上过战场么?”耶律升道:“上过。”他垂下眼睑,那是四年前在幽州……她便笑起来:“上过战场的话,哪一个不是‘杀人如麻’?照你这么说,我也堪称一个女魔头了。”耶律升看向她,微蹙起眉:“你不是女魔头……不要把这种名声安在自己头上。”絮絮哈哈大笑,眸光里仿佛千重灯火灼灼明亮:“这句话我倒要反送给你。”她一顿,认真了些,“历来当上君主的有几个善茬?历史也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若是体恤万民,能令国家长治久安,才是真真切切的功绩。”耶律升眼眸漆黑,容色郑重,反问她:“若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骄奢淫逸,不会贪图逸乐?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昏庸无能,不会独断专行?”“你不是那种人。”她笃定说,笑了笑,四目相对,她笑意浓艳,把这素淡的天地,都渲染得浓烈起来了。“你焉知我不是那种人?”他的目光几乎定进了她的眼眸里,似乎要看穿她。但面对这般咄咄逼人的气势,她却一点儿也不畏惧后退,而是迎着他的目光:“我知道。否则,大王辛辛苦苦夺得汗位,只为了挥霍?难道不是为了在自己治下,戎狄人可以过得更好?……如果不是,我希望是。”他气势凌厉,絮絮一直觉得他淡然低调,这时候才陡然发觉,此前他只是将自己隐藏在了淡泊的表象之下。静默。雪花落到他们视线中间。耶律升突然说了一句话:“好吧,我不会抢他们的东西了。……谁让我是你眼里的好人。”絮絮扑哧笑出来,万万没想到他静默了半天,会以这么正经严肃的语气,说这么一句话。耶律升答应跟她一道去和那个男人在百仙楼吃饭。进了百仙楼,这座蛮城最大的酒楼,各族的有钱人,都很喜欢来这里吃饭喝酒。甫一进楼,絮絮便闻到了极浓烈的酒香。甚至有一丝熟悉。但她回忆半晌不得结果。对方已经派了人来迎她。小宴定在了二楼,这位置绝好,恰好能观赏到一楼正中的台上的歌舞。此时轻歌曼舞,胡琴悠悠地响,絮絮落了座,却只见侍从,没有看见小宴的主人,不由出声询问:“你们家主人呢?”耶律升十分低调地坐在她身边,此时,淡淡理了理他的袍子。侍从轻嗤了声,道:“我家主人每天忙着呢,还要等你不成?等着吧。”絮絮不动声色地问他:“哦?这么厉害?哈哈哈,看不出来嘛。你家主人是谁啊?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侍从昂首挺胸,咳了两声,郑重说:“我家主人就是——阿布楚大将军!”絮絮瞥了眼耶律升,他眉头轻蹙,她还要说什么,侍从洋洋得意:“听过我们将军的大名吧!”絮絮确实没有听过。耶律升可能听过。他没有言语,那她就更说不出来什么话了,遂干笑两声:“哈哈,久仰久仰。”侍从就又道:“我们将军,大忙人,晚一点儿有什么?他今日要去红雀宫觐见大王呢!那是何等的殊荣!你知道什么?”絮絮瞥了眼旁边端坐如钟的耶律升,很疑惑,既然大王在这里,那么布楚将军去见的是谁呢?鬼吗?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一楼台上的歌舞已谢下一场,换了个穿着流金溢彩的裙子的姑娘跳起了独舞。旁有乐师弹奏琵琶,曲子激越,听得絮絮十分喜欢。在这琵琶声声里,响起些不合时宜的嘈杂,几人循声看过去,絮絮就见是那个人来了,穿着华贵正式的深红袍子,正满脸晦气地阔步上了二楼,前后左右是他的侍从,且他随机踹倒了一个倒霉的挡了他路的小孩子。他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真是,叫本将军去,结果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这不是戏耍本将军!哼!”侍从忙地迎上去,堆着满脸笑意安慰他家将军:“将军消消气,美人儿已经来了!”他听到这,似乎才平复了些,脸上咧开了笑:“好吧。看在美人的份上。”说话间,他已经到了桌边,絮絮十分礼貌地站起来,恰好挡在了耶律升身前。她笑得灿烂,开门见山:“将军,我已经来了,玉呢?”这位阿布楚将军虽对于她这么直接很不满意,但是他也不是个不讲信用的男人,况且,他对于美人的包容度一向很高。他于是示意侍从递过来一个盒子。絮絮接过一瞧,又映在灯下仔细翻看了半晌,阿布楚嗤笑:“本将军还能骗你个女人不成?”絮絮昂了昂颈子:“当场验一验,省得之后有什么麻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