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夜晚的沙漠,繁星下的风呼呼划过沙丘。“——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矫情。”“不是的!”秦霜星急急忙忙,脱口而出,“昆虫恐惧症也是一种特殊恐惧症。是心理疾病,不是你能主观控制的。就算你知道面前的虫子伤害不了你,你还是会忍不住害怕。这是心理障碍……”“是吗?”荣锋笑了下,“那你不也是一样?”秦霜星:“……?”荣锋:“我一个消防员,怕虫子,别人不光会说我矫揉做作,还会说我娘炮。你呢?是不是也有人说你,怂,胆小,这么一点点事都做不好。男孩子这么内向怎么办。”秦霜星:“……”不好的记忆浮上脑海。像咸涩的海水,把他的心脏淹没。“……嗯。”他带着鼻音,应了一声。荣锋:“可是我们应该自己知道——就像你说的,这不是我们能主观控制的。我们又不是为了装给别人看,才故意作出害怕的样子。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一想到那些东西,就会心跳呼吸加速,头皮发麻,严重的时候气都喘不上来。”秦霜星太有同感了,立刻用力点头:“嗯!是的是的!”荣锋:“这就是恐惧症。”他的声音无比坚定。像温柔的海,低沉有力地涌向沙岸。“是心理疾病。”“就像感冒,肠胃炎一样。是心灵生病了。”“感冒发烧了你知道要吃药,你不会觉得吃药看病是矫情。”“换成心理疾病,你怎么就这么责备自己呢?”“而且咱们这些恐惧症,和其他心理疾病还不一样。”“恐惧其实是人类为了自保,印刻在DNA里的行为。”荣锋停顿一下,似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这些都是我刚刚才从书上看来的。卖弄一下。你可能以前听过吧。嗯,比方说怕黑。那是因为远古人类生活在洞穴里,在火被发明之前,人类必须忍耐漫漫长夜,忍受野兽在洞穴外面的嚎叫。所以他们一定会怕黑。这样他们才会老老实实呆在火堆旁边,避免野兽的侵袭。”“不怕黑的都被吃掉了。”“同理,虫子也是。蛇也是。这些都是人类祖先亲身经历过的伤害,所以DNA里留下记忆,让子孙后代都学会害怕。这样就不会随便去作死。”“所以,恐惧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荣锋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低沉的海浪倏忽后退。继而重新以温柔坚定的力度,缓缓涌向沙滩。“——你是不是,也因为曾经受到过伤害,所以才变得不敢跟人接触。”“……”秦霜星瞳孔一颤。往事如同火山喷发。轰地一下,把热血轰上脸颊。他哆哆嗦嗦,几乎连手机都握不稳。呼吸心跳都开始疯狂加速。心脏哐哐哐地砸着胸膛。荣锋在问他。荣锋在问他以前是不是经历过什么。是的。他不是天生就内向……他是因为高中时候的某件事情才变成这样。但是……没有办法说……秦霜星只觉得自己变成一只被掐着喉咙的鸭子。脸都憋红了。心脏还在不断地想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没办法说……说不出口……那件事……那件事情……“……呜。”秦霜星满脸通红,慌乱地捂住了脸。往事被尘封在箱子里,光是把箱盖掀开一点点缝,就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了。他根本……没有办法说。说不出口。“……”电话那头,荣锋静静等了几秒钟。忽然又笑了下。仿佛是因为察觉到他不愿意说,所以由自己来,继续这个话题。低沉沙哑的嗓音里,带了些许自嘲。“——反正我是因为被虫子狠狠伤害过,所以才怕虫子。”……咦。秦霜星愣了一下,从自我慌乱中抬起头。只听电话那头,沙哑到有些陌生的男人嗓音,深深叹了口气。仿佛一只坚实有力的大手,绕过他的身前,从容不迫,坚定勇敢地,打开了另一个沉重箱子。“我在中学的时候,耳朵里进过飞蛾。”荣锋呼吸平静,语速稳定。沙哑的嗓音里,却仿佛有什么在一点一点绷紧。他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然后才缓慢地,继续说道:“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飞蛾在我耳朵里扑闪翅膀的声音。”“很可怕。”“真的。很可怕。”第20章 蚜虫奶牛(5更)“人类的耳道其实很曲折。虫子一旦进去了, 就很难出来。”荣锋说。“我以前不知道这个。”“那时候也不懂,以为耳朵通向大脑,特别害怕虫子往里面钻。钻进脑子里去。”“我就用手指去抠, 想把虫子抠出来。”“没想到虫子受到刺激。反而扑闪着翅膀,拼命往里面钻。”“一直钻到我手指够不到的地方。”“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了。”“原来,人的耳道对虫子来说, 又长又曲折。进去了就很难出来……”“很可怕——”荣锋的声音戛然而止。秦霜星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低而漫长的, 深呼吸的声音。“……真的很可怕。”荣锋仿佛从什么溺水般的窒息感中缓过劲来。浮出水面,他重又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结果最后,是去医院里弄出来的。”“医生用镊子,帮我夹出来的时候,它还在动。”“所以我又感受了一遍,虫子不断拍打翅膀, 被医生用镊子夹着、从我耳道里面扯出来的感觉。”“我那次可丢脸了。医生刚帮我把虫子夹出来, 我扭头就抱着垃圾桶狂吐。”“恨不得把胃都给吐出来。”“搞笑的是,那天晚上我还吃了很多。结果一个垃圾桶都不够我吐的。”“我还跑到洗手台上面去吐。把人家的下水道都堵了。”“整整一洗手盆,都是我吐出来的东西。臭死了。”“我看到那个医生脸都绿了。当时特别不好意思。特别尴尬。”荣锋说到这里, 紧绷的声线终于带上一点笑意。笑意却好似也在颤抖。……是因为网络信号不稳定吗?秦霜星呆呆地捧着手机, 只觉得自己的心脏, 也跟着微微地颤。像蛛网的细丝一点点地轻柔蔓延,轻轻触动后整张网都跟着颤。像细软的藤蔓密密裹住心脏。风吹动,绿叶跟着摇摆。他为什么觉得荣锋的笑意在发颤。“……所以后来, 我每天晚上睡觉, 都会带上耳塞。”荣锋终于真正地笑起来了。“以至于经常听不到闹钟。上课每天都迟到。”秦霜星:“……”“你还在听吗?”荣锋后知后觉, 像是此时才忽然注意到手机对面已经很久没有传来回应了, “喂?听得到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