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常反应过来:……“谢谢,花钱了吧?多少钱我转你,就当请你去替我求的。”“别呀,姐们儿生意还可以,也不缺这点钱。冲撞不厉害的三百,一般厉害的六百,特别厉害的九百,我给你选了个六百的,应该够用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下次见面请我吃饭。”“呃……”“怎么?”“你从寺里出来了?”“出来了呀。”“行,那,谢谢。”“跟我客气啥,一会儿我就顺丰发你,你收到记得压你枕头下面。”其实安常刚才想说,她可能需要个一千二的。但,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跟特别熟的闺蜜聊这个,太别扭了。凑合用吧。******晚上安常来到片场,南潇雪已经在了,正跟田云欣说话。南潇雪一面是个傲慢的人,一面又视排场为无物,从不会觉得到片场太早显不出自己的咖位,离开了两天她觉得需要早点过来对接,她就会比配角们来得都早。“安常,你来了。”牟导拿着剧本匆匆走来。“嗯。”“快,我正好有事找你商量。”“什么?”安常投入进去,手却背在背后,掐着自己的指尖。南潇雪看到她了。但眼神很轻的飘走了,像宁乡流淌的窄河。商淇拿着手机站在南潇雪身边,等田云欣离开,她也有合同的事要找南潇雪谈。南潇雪勾勾手指,她把手机递上去。南潇雪垂眸于屏幕,嘴唇很轻微的翕动一下:“我都不看她,你看什么?”商淇收回望着安常背影的目光,欲言又止。“合同我没问题。”南潇雪读完,把手机递还给她:“还有,真的没吵架。”等舞者们陆续前来,今晚的拍摄开始。南潇雪得奖归来,拍夜戏时请大家喝奶茶。这可不是普通奶茶,是商淇千里迢迢派司机去杭城买回来的。平时唾手可得的饮品,在宁乡成了稀罕物,舞者们并非圣贤,偶尔也会忍不住买奶茶来解馋,此时捧着涕零:“谢谢南老师!”“谢谢雪姐!”“呜呜呜我都快一个月没碰奶茶了。”“舞剧马上就拍完啦,等回了邶城,我一定一天喝它个三杯,其他什么都不吃!”安常坐在一旁,垂眸盯着膝头剧本上的小铅字。一杯奶茶出现在她视野里。抬眸。倪漫一手拿着杯桂花乌龙递向她,另一手拿着杯黑糖:“要哪个?”安常迟疑一下。倪漫小声说:“按你自己的口味选啦,她不喝奶茶的。”安常笑笑,接过那杯桂花乌龙。她的心思,有这么昭然若揭?倪漫看着她噗一声插入吸管,实在没忍住走近一步,声音越发压低:“你们怎么了?”“嗯?”“你和她,是不是吵架了啊?”倪漫眨眨眼。暧昧的第三人称代词。可安常与南潇雪,又哪是能吵架的关系?“没有啊。”“那你前天晚上为什么不去?淇姐还问我知不知道你俩怎么了。”安常拿吸管搅荡着杯中的奶茶。商淇想问。倪漫想问。倒是当事人南潇雪,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抱歉啊,我是不是问得太多了?我们也不是八卦,就是以前确实没看雪姐这样过。”“没有。”安常摇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这时牟导在南潇雪身边叫:“安常,能过来一下么?”与舞者有关的空镜,要与舞者本人商量,《青瓷》精雕细琢,这是例行流程。倪漫偷瞄安常一眼。安常端着奶茶走过去,表情还是如常的清淡。导演问一句,她答一句,没比平日更热情,也没比平日更冷漠。南潇雪静静听着,话不多,间或插两句,都很能说到点子上。安常与南潇雪接触得越多,就越确认她有着惊人的艺术直觉。商淇踱到倪漫身边:“问出她俩怎么了吗?”“没。”“够奇怪的。”说两人闹别扭了吧,看她们相处又好像一切正常。说两人没事吧,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直到事情聊完,牟导吸着奶茶打算走开,南潇雪忽然问一句:“奶茶好喝么?”“好喝啊!南老师请的能不好喝么!诶南老师自己没拿一杯?要尝尝么?我这杯喝过了,不知还有没有多出来的……”安常微垂着头,盯着自己手里的奶茶。她这杯还没喝过。若是这时,她邀一句,双手捧着剧本的南潇雪是否便会勾着纤软腰肢,如晚春柳枝般柔柔俯身下来含住她杯中的吸管,就像上次吃她手中的橘瓣一样。只要南潇雪微微咂舌,道一声“好喝”,她再顺理成章接上:“那我这杯就给南老师了。”想来,也不会有人瞧出什么端倪。但这样旖旎的一幕只发生在她的想象中,现实里,南潇雪轻描淡写的答了导演一句:“我不喝,我就问问。”便转身走开了。好像真只是在问奶茶好不好喝一样。安常走回墙角,马上要开拍她也懒得再坐下,背着一只手靠住墙,吸着手里的奶茶。微微凉了。而奶茶和咖啡一样,一旦凉了,甜味或苦味急剧消解,只剩后味里浓浓的酸。酸味最狡猾,会黏在人的牙根和舌根。一直到今晚场次拍完,南潇雪跟倪漫说:“你先回民宿吧,我去散散步。”“雪姐,这大半夜的……”“没事啊,天都快亮了。”南潇雪道:“离开宁乡两天,得把角色感觉再找一找,不能在快结尾时掉链子。”“那好吧。”“潇雪。”这时田云欣走过来:“累不累?有精力再开个会么?眼看快收尾了,我们把场次进度再捋一捋,看看有没有哪些场次还不满意的、需要补拍的。”“好。”田云欣带着南潇雪与柯蘅,同一些重要岗位的工作人员开了个短会。南潇雪扫一眼,安常并没留下来。这样的场合便是——若安常自己想留下来呢,也说得通。若她不想,也大可以先走。南潇雪很微妙的撇了下唇角。商淇和倪漫对视一眼。散场的时候,倪漫问:“雪姐,都这个点了你还要去散步啊?”“嗯,这下天真快亮了,你越发不用担心了。”南潇雪一个人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其实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为了找准角色感觉,不知多少次一个人深夜漫步在宁乡。宁乡那么小,小得像一个轮回,所有石桥、灰瓦、竹编灯笼,都反反复复出现。南潇雪慢慢踱着步,踏上石桥,想着收尾的那几场重头戏。以至于她从桥上不经意的一抬眸,桥下连廊边的安常,好像是突然出现似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