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里面暗暗的,像有多少的前朝诡事往外涌。安常压低声问:“你怕不怕?”南潇雪呵一声,拖着她手往里走。她自讨没趣,从牛仔裤兜里把手机摸出来,打开手电。“这是展馆,这是库房,这是小宛的工作室……”南潇雪接话:“我记得,再往那边就是你的工作室。”拉着她走过去。安常不得已打开门,又摁亮墙上的灯。她许久没来过了,看上去,小宛不止帮她照料着门外那棵柿子树,还时不时来帮她打扫下工作室。屋内灰尘痕迹并不重,但长久不见人,闻上去灰扑扑的。安常:“要不别进了。”南潇雪却踱进去:“我记得,你这里有种很好闻的焚香。”“嗯,有。”安常只好跟着,从柜里取出香料,打开铜炉那莲纹镂空的小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镂空花纹里很快飘出袅袅的香。“好闻。”南潇雪坐到卧榻上,望一眼光秃秃的工作台:“我记得你在修一只青釉玉壶春瓶。”“嗯。”“怎么不见了?”“总也修不好,收起来了。”安常笑笑:“我已听从你的建议,趁早转行,你说我的那句话是对的,我实在是个没天赋的人。”“我从没说过你是个没天赋的人。”南潇雪反驳:“我是说你胆小。”又问:“瓷瓶呢?取出来瞧瞧。”“不要了。”“瞧一眼又不会瞧坏,说起来我们认识的缘分,还要感谢这瓷瓶。”安常只得取出。她好久没面对了,指尖微微发颤。打开绿锦盒,玉壶春瓶像在其中困锁太久的魂灵,总让人觉得蠢蠢欲动。南潇雪勾着腰仔细瞧:“你一开始觉得,我是这瓷瓶幻化出来的?”安常指着内壁让她看:“这里有颗浅红朱砂,看见了吗?是这件作品的一个小瑕疵,我却喜欢得很,好像让它一下活过来了似的。”“你这里……”“嗯?”南潇雪一转头,安常的手指压上来,指腹抵着她那颗浅红小泪痣摩挲:“很像。”“但,”安常直起腰:“现在不能说这瓷瓶跟你很像了,我修得不好,它远没你那么灵动。”南潇雪忽然问:“如果把我当这只瓷瓶,你会怎么描补?”“什么意思?”南潇雪抬起皓腕,绕到自己背后。拉开拉链的声音撩动了夜色。安常吓一跳:“你干嘛?这是在博物馆。”“大半夜谁来博物馆?除非,这里的瓶瓶罐罐们当真成了精。”她手腕转个方向,继续拉开拉链。莹白的肩线露出来,可想而知此时背后是怎样雪白的盛景。“喵呜!”突然一声叫,安常一惊,抢上前去把南潇雪转个身,一把抱住她的背挡住那片雪肌,望向门外才发现是一只野猫,正与自己大眼瞪小眼。南潇雪扑哧一声笑。安常走到门口,蹲下身子:“商量一下,你要几个罐头才能忘记刚才看到的?两个?”“喵喵喵。”“好,三个,成交,你走吧。”安常掩上工作室的门。南潇雪悠悠望着她:“跟人不怎么爱说话,跟猫倒聊得很顺畅。”“快把拉链拉上,你看,就是有各种意外。”“还能有什么意外?”南潇雪走近,旗袍虚虚的挂在肩上。安常撇开头:“坦白说,我今晚不想跟你发生什么。”一开始是想的。甚至又穿了成套的内衣内裤。后来看南潇雪被人群包围着说话的那刻,她又不想了。剩下的时间太稀少珍贵,她恨不得把一分一秒掰开,而身体的缠绵总让人陷入迷蒙的混沌,一清醒过来,一个小时就没有了。“我有说要发生什么吗?”南潇雪捏捏她的下巴:“是你自己往这边想。”安常坦诚:“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做过许多春梦。”南潇雪瞥她一眼:“梦到什么?”“你真想听?”“听听无妨。”安常轻环住南潇雪的腰,凑到她耳边,压低声细语。南潇雪渐渐红了耳垂,像战国玛瑙环上的一抹檀色。安常放开南潇雪:“我说过别把我想得太好,我对你不是没所图。”这么一说,倒真还有许多姿势没实践。南潇雪:“那你现在……”安常:“不不不我真不想。”她一开始是见色起意,可这最后一夜,她却希望少些欲念,多些温情。南潇雪走到卧榻边坐下,伏在茶桌上,露出的一片美背如洒满月光的雪地。“如果把我当瓷瓶,你想怎么描补?”她道:“在我背上画来试试。”“这怎么画?”“你不是有个叫你宝贝的朋友是纹身师么?人体也是画布。”南潇雪伏着身道:“你知道文物修复也是一种创作,你心里想到什么感觉,你下笔就是什么感觉。”安常何尝不知。她曾经出过那样的事,伤怕了,不敢了,所以下笔总是畏畏缩缩,瞻前顾后。修复出来的文物哪还有灵动的活气。南潇雪伏在她身前,丝缎般的乌发铺了一茶桌,袅袅焚香缭绕在她发丝间。安常取出许久不用的颜料。“那我可真画了。”“嗯。”许久未曾执起小狼毫,手感有些奇妙。明明这支笔,曾熟悉得像她延展出的第三只手臂。她调出的颜色都是深浅不一的绿,从艾绿到松绿,从琉璃到天水碧。小狼毫的毛尖落在南潇雪的背上:“痒么?”“有一点。”“那我轻些。”“越轻越痒。”安常笑:“那不画了。”“要画啊。”南潇雪一直趴着,声音听上去有种倦怠的慵懒,尾音拖长一点:“你吹吹。”安常弯着唇角俯身,轻轻渡口气。这样明明更痒。她忍不住又在肩头亲一下,滑腻腻的。“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会儿,我画好再叫你。”“嗯,你画你的。”安常不再说话,投入进去。她调了那么多绿色,落笔在南潇雪背上,却变成一小团一小团的花团锦簇,是梨花,还是樱花?现实世界中没有这样的景象,这般的清雅繁盛只存在于安常的想象中。她甚至都不知自己脑中存着这样的盛景,而当南潇雪提供了背脊当画布,却自然的流淌了出来。她收笔,对着自己的作品端详了下。“画好了?”“你没睡着啊?”“没有。”南潇雪问:“我能看么?”安常犹豫一下。南潇雪那种拖长尾音的语调又冒出来:“这可是我跟你共同完成的作品。”安常笑了:“对。”南潇雪好似她的灵感缪斯,她不能假装这幅作品不满意。“那我用手机拍给你看,然后帮你擦干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