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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她想,或许长时间驻扎太空的宇航员也是这样——地球变作只能隔着玻璃罩子看的一颗蓝色星球,上面的人聚餐、工作、相逢、别离,变成了并不真切的幻影。而宇航员回归地球后,总还有等着迎接他们的日常。不像她,什么都没有。她又想,其实就连安常,也不能真正明白这些日常对她的意义。她乐于听安常讲去毛悦纹身店的见闻。乐于听安常描述从spa店走出小巷,鼻端杂糅的精油味和辣卤味。絮絮的话语,琐碎的日常,渐渐编织成一根柔软的绳,牵着她不再流离失所,沉甸甸的落回地面,终于变作一个有归处的人。而无需羡慕周遭那些匆忙的行车,载着各色各样的行人,共同奔赴名为「家」的方向。“对了,素三彩修复完成,我打算从罗老先生家搬出去了。”南潇雪流畅的报出一串数字。安常愣了下。“这是我家密码。”南潇雪解释:“我知道你不会长住外公家,之前已经让倪漫带人过去,把主卧的衣柜收拾出一半。”她问:“你不会还想出去住吧?”安常抿了一下唇。“别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我的时间太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尽可能多的见面。”南潇雪轻声道:“安常,让我有一个想要回去的家。”安常:“我会考虑。”南潇雪忽地挑唇。“怎么?”“你的嘴唇。”此时黄昏过去,夜色彻底笼了下来,路灯渐次亮起,安常唇上薄涂的那一层唇膏便显眼了起来。安常:“这不公平。”“怎么?”“你肯定不能理解这种心情,你长这样,坐完十小时的飞机还是一样好看。”“我理解。”“那你为见面做什么准备了?”安常扭头瞧她:“我怎么没看出来?”还是一样矜雅的旗袍罩羊绒大衣。还是一样墨色的长发披满肩头。还是一样不带妆的脸,一颗浅红小泪痣清傲间透出隐约魅意。南潇雪问:“真想知道?”“嗯,你说。”南潇雪把车拐进一条小巷,靠路边停下,解开安全带。小巷僻静无人,路灯昏黄得很静谧。在安常还未反应过来时,俯身吻了过来。凉凉的薄荷味。尔后那味道越来越淡、越来越淡,转为南潇雪原本口腔里的清香。车厢内都是她们接吻的声音,也许这声音被安常肖想过太多次,这会儿真听到时,反而明晰得令人不好意思。直到南潇雪放开她,问:“知道我做什么准备了吗?”南潇雪吃了薄荷糖。为了在十小时的飞行后,第一时间吻上她。“南老师。”“嗯?”“我们快些回家吧。”南潇雪低头浅笑。这句话的邀请意味未免太浓。她牵住安常的手,把车开出小巷,听导航重新开始计时:“路程大约需要三十六分钟。”路灯一盏盏掠过。间或飘零一片枯黄的叶。灼人的该是春夜才对,可安常总觉得胃里有团火,而南潇雪一向微凉的皮肤,也逐渐被她掌心捂得发烫。她不知南潇雪在想什么,可对她而言,这三十六分钟的路程几乎变得不能忍起来。她渴盼两人无间。她渴盼从南潇雪的轻颤和微乱的呼吸,从额角的薄汗和眼尾的绯色,从玉质的肌肤和逐渐如灼的体温里去寻获一些证据:或许有些时刻,南潇雪是属于世人的谪仙。但还有某些时刻,谪仙是只属于她一人的南潇雪。忽地南潇雪手机震动。南潇雪看了眼,摁开扬声器:“喂。”商淇的声音传来:“我现在跟你把明天开会要谈的合同过一遍?等会儿回家,你估计没空。”安常的耳根一烫。南潇雪说:“商淇。”“怎么?”“想不到你一个单身,还能考虑到这些。”直到电话挂断,安常扭头望向窗外。南潇雪谈正事时音色总带着些冷意,与某些时候的对比太鲜明。那些时候素来冷感的南潇雪会出许多汗,皮肤滑得腻手,而那清泠的声线也被烘得暖软,听上去和浑身一样汗浸浸的。暧昧的路灯,把本就心猿意马的心思晕染得乱七八糟,连呼吸里都透出来。南潇雪似有感应,捏了捏她的手。而手机再次响起的太不恰如其分。商淇的声音再度传来:“潇雪。”她只这么叫了一声,安常敏感的察觉——不是好消息。“关于你去日本的三场巡演。”“不是定在一个月后?”“一个月后有剧场要承办国内的巡讲,上面的任务。”商淇道:“我刚接到通知,现在东京剧场唯一能协调出的时间,是三天后。”“三天?”“是,我知道时间很赶,几乎不可能完成,但票已售出,改期好过取消,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我们连夜赶过去,每一小时都得利用起来,我查了机票,你现在得马上回机场。”南潇雪沉默。继而她说:“我考虑一下。”便把电话挂了。又去握安常的手时,安常把手缩了回去。一时间,车厢内气氛凝滞。南潇雪握着方向盘,继续往罗宅开去。安常张开嘴,分明涂了润唇膏,怎么还是觉得双唇发干,连带着声音也发涩:“你不是该调头吗?”南潇雪反而把车停到路边。默然间,唯有路灯从窗框缝隙挤进来,沉甸甸的把气氛扯得更重几分。南潇雪忽地开口:“我不去了。”安常反而笑笑:“我听毛悦说,洲山舞团的野口是和你齐名的舞者,你一直希望带着团员去她的主场,去给她的观众们展示,来自中国的顶尖水平到底是什么样。”“如果不去,你真的不会遗憾么?”南潇雪沉默。拉开车门,迈向路边,坐在公交车站牌的等候椅上。安常下车,走到她面前。冷风把冲动的意志吹得清醒几分,南潇雪环过她的腰,脸埋进她怀里。这里偏僻,车辆稀少,更遑论行人,就连路灯都更昏淡些。安常不用避忌什么,拥住南潇雪的肩,轻道:“你是南潇雪。”“「南潇雪喜欢安常」这句话成立的前提,是南潇雪不能变成另外的人。”南潇雪始终环抱着她。凛冽的风一吹,声音似有裂纹:“我的胯骨脱臼过,第一次重新开始练舞时,我硬咬着牙,觉得嗓子眼里有铁锈一般的血腥味。”“我的右侧肋骨被卡过,后来每次高强度训练下旧伤复发,我都得用绷带把肋骨撑住。”“还有一次我在舞台上骨折,水袖长袍掩着,下台才发现踝骨已扭曲到不似人类的程度。”南潇雪始终把脸埋在安常怀里,看不见那孤霜清傲的脸上,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只听到那句揪起人心脏的话闷闷传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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