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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了以后陪你应酬,偷偷一个人练的呢。”旁边人这时都开始说:“老季,真羡慕你啊,有个这么贴心的女儿。”“人家孩子一片好心,你可不能怪她,新娘子来自白酒之乡,这酒量嘛练一练就出来了。”“就是,你可不能结婚了就开始偏心啊。”沈含烟的筷子轻轻磕碰在碗沿上,让季童心里一惊。手指紧贴着裙边蜷起。恍然发觉,是了,这是她的本能。善于伪装成众人最需要看到的模样,来谋求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她知道用白家祖产起家,是季唯民心底自卑的根源,她名义上是白家的女儿,季唯民最怕就是众人觉得他白眼狼、对女儿不好。她甚至并没有计划这样做,大脑就已做出了选择。身边传来沈含烟身上的香水味,取代了清新的洗衣粉味,那味道对她像一种凌迟。沈含烟早已认清她这阴暗的一面了。正当她拔腿想逃的时候。“季小姐。”季童肩膀一僵。那清冷的声线太熟悉,可这称谓太陌生。她拼命眨了眨眼,消弭了眼底氤氲的水汽,才转身。沈含烟站起来,对她举起一个酒杯:“谢谢你刚才帮我喝酒,我酒量的确不好,不过半杯红酒还是能喝。”“敬你。”季童呆呆的想:什么意思?哦,明白了,沈含烟现在连挡酒的人情都不愿欠她了,就像迫切收回的门禁卡和钥匙一样,要跟她之间划分得清清楚楚。季童吸了吸鼻子,举起酒杯:“不客气。”声音微弱得自己都听不清。迫不及待逃回自己桌边。一道道菜肴看上去精致可口,葱爆牛仔粒,松鼠鲈鱼,水晶虾球。可又有哪一道,比得上沈含烟在那出租屋里给她做过的家常菜呢?酒气一点点往上涌,不是跟汪晨喝的白酒,而是跟沈含烟喝的那杯红酒。不让她醉,却和舌根发酸的后味一样,让她双眼都跟着酸涩。她待不下去了,默默低着头,贴着墙走出了宴会厅。却舍不得走远,贪恋宴会厅里沈含烟的气息,于是在一颗巨大榕树边坐下。植物是种很神奇的东西,比如季家老宅外墙的爬山虎,比如眼前的这株老榕树,盘根错节的好像能藏匿一切岁月,时光慢下来,什么都不会改变。太阳好大,她一个人眯眼坐在这里,远远望着宴会厅,里面有觥筹交错和欢声笑语的声音传来,与她身边还能听到蝉鸣的寂静,形成强烈的对比。她一点也不在意季唯民结婚这件事了。只是,世界上唯一跟她血脉相连的人,终究也有属于自己的新家庭了。从此她在这世上,就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了。这时,一阵橙花和玫瑰的香气靠近,被太阳晒得发暖。季童呆呆看着,若不是这阵香水味作证,她很难相信沈含烟是在阳光底下真的向她走来。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香水味,却因混合了一种熟悉的体香,而近乎贪婪的呼吸着。一直到身边没其他味道干扰了,一直到沈含烟走得足够近了,她在那一阵香水味中,辨出了那股清新的洗衣粉味。或许那从来不是洗衣粉味,而是沈含烟本身的香味。季童有点想哭,垂着头,不让沈含烟看到她的眼。这时,沈含烟对着她走得更近了一步:“你知道吗?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我喝多了。”然后缓缓张开了双臂,拥住了她。季童的双眼一瞬睁大。这是她设下陷阱那晚之后,在梦里都不再敢于期许的事。可是,在她意识到自己彻底变为孑然一身的这天,那漫天遍野的孤独感,又让她那么迫切的需要。她紧紧回抱沈含烟,生怕慢了一秒。那纤细的腰,平整的背,在午后温暖的阳光照耀下好温暖。她把脸埋在沈含烟腰际,紧贴着,不知会不会打湿沈含烟那灰蓝色的西装:“我知道。”她知道沈含烟喝多了。要不是这样,怎么会发生这好像在梦里的一幕呢?沈含烟,你每天都喝多好不好。我们永远这样好不好。可这些心底的话,她连说出口的底气都没有。当她和沈含烟在老榕树下静静拥抱的时候,有已经吃完婚宴退场的人路过她们身边。那些人拿着喜糖盒子往停车场走,嘴里议论着八卦:“我记得季总以前跟奚总很好的,我还以为……”“快别提奚总了,现在早不是什么总了,判了十七年呢……”那些人走远了,话却留在季童和沈含烟耳里。季童埋着脸问:“沈含烟,我们是不是永远没可能了?”沈含烟很温柔的摸了一下她的头,话却说的那么残忍:“我们本来就没可能。”季童:“你从来没有对我动过一点心吗?”她知道沈含烟心底对她是有感觉的,可那些不被沈含烟认可的心动,终将在岁月深处消弭、不留一丝痕迹。她迫切需要沈含烟承认,哪怕只是——“就那么一点点,像小指甲盖那么小的一点点。”季童把头抬起来,伸着小手指对沈含烟比划着。人人都说她的手那么小,跟小学生的手似的,那她的小指甲盖,就真的是很小很小了。她眼睛是红的,却也顾不得掩饰了:“就那么一点点就好,有没有?沈含烟,有没有?”沈含烟:“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呢?”“我早就说过,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季童的手垂下去。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地,像复活节岛上的巨型石像砸得粉碎,神迹湮灭,魂飞魄散。她哪里不知道呢?她从小成长的世界,是蔷薇花丛阴影后的勾心斗角。沈含烟的世界,是没有污染的实验室、纯白的象牙舟。这时有人走了过来:“季小姐?”“在这儿碰见你正好,我儿子快结婚了,要给你们家写请帖,你名字里的tong是哪个字?”“梧桐的桐?”季童说不出话,沈含烟看了她一眼,替她说:“童话的童。”季童心里无比剧烈的扯痛了一下,近乎痉挛。甚至比沈含烟刚说她们从来没可能的时候更痛。她想起以前初见面的时候,莫春丽也问过类似的问题:“是瞳孔的瞳,还是童话的童?”那时沈含烟也是用这样淡淡却肯定的语气说:“是童话的童。”季童的眼泪几乎要涌出眼眶了。她现在哪里还是沈含烟的童话呢?她的心机,已变成了沈含烟需要提防的一个噩梦。问季童名字的人走了以后,沈含烟手机响了,她看了季童一眼,走到一边接起来,似在回避。和实验室同门商量实验的声音轻轻传来。那么轻,被夏末初秋的风一吹就化了,好像生怕那些话语钻进季童耳里似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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