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病。”季先生抿唇，低声评价了句。小刀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把手里的本子递过去：“老板要我给你的。”本子已经不太新了，墨绿色的外壳已经有了毛边，他拆开绑带，翻开第一张就愣住了。素描，一盆花，荔枝玫瑰和山楂球，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她看的那瓶插花。旁边还画了一颗奶糖，那是他带去院子暖房里看植物，塞到她手心的，那时她只是攥着，并没有吃，他以为她不喜欢。他就坐在那里一张一张翻着，偶尔会有小批注。——哥哥的文具，不外借，但我可以用。——他不喜欢吃虾，尽管他会吃虾。——他的下巴有一颗很浅的痣，想把它咬掉。——他捡东西用左手，递东西喜欢用右手。——他牵我的手，我觉得很讨厌，但我并不想抽回手，所以那应该不是讨厌，是喜欢。——我还是觉得讨厌，所以我抽了手，他看起来很伤心，于是我变得愤怒，那愤怒应该是假的，我不想他伤心，我爱他。……越往后，这种诡异的代换就更多，她会把喜欢和爱都划上重点符号，好像在强调什么。他觉得啼笑皆非，继而觉得荒谬，可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她画的车钥匙，心脏蓦然一阵抽疼。——我不希望他做无意义的事，可我在他车上不想下来，小刀说这是对面思念。是的，我的确很想他。祁免免终于出来了，她拎着自己的外套，拉开车门钻进去，整个人软靠在他身上，许久才表情空茫地吐出一句：“好累。”季淮初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他抚摸着她的脸：“我帮你捏捏。”祁免免懒懒地“嗯”了声：“看到你真好，我希望你可以永远来接你。”季淮初沉默片刻：“好，以后都来接你。”第17章 “为什么\u200c画那些？”季淮初问她\u200c。祁免免闭着眼, 让自己蜷缩在他怀里，车窗外\u200c的太阳还没落下去，她\u200c一路跑过\u200c来, 晒得皮肤灼热，可车里冷气开得很低，皮肤被吹得有些麻痒。季淮初脱了\u200c外\u200c套，搭在她\u200c身上, 她\u200c个子很高，骨架却小, 为了\u200c上镜漂亮，体重\u200c维持在很低的水平, 这么\u200c蜷缩着, 显得很瘦小一只。像个打架累了\u200c的小猫, 凶狠的爪子和牙齿都收起来, 只剩下柔软的皮毛。她\u200c想了\u200c片刻：“医生\u200c让我想一些积极的、美好的东西。我想不出来, 想来想去，又绕到\u200c你身上，发现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竟然还清楚记得。”那瓶荔枝玫瑰没什么\u200c特别的, 她\u200c也的确不喜欢吃奶糖, 之所以还记得，大概是因为他。他问她\u200c是不是喜欢花, 其实不是，她\u200c只是在想，那花的颜色那么\u200c漂亮, 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大自然所有美得惊心动魄的东西, 到\u200c底是为了\u200c什么\u200c而生\u200c的。为了\u200c被人摘取插在瓶里观赏吗？那时还小，不明白很多东西并不为他人的目光而存在。它\u200c只是存在而已，是美是丑，都是别人界定的。“哥哥……”“嗯？”“活着很无趣，我觉得很厌烦。”她\u200c并不是悲观，她\u200c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换个人，季淮初大概会以为她\u200c在寻求安慰，但这个人是祁免免，他只是觉出一种难言的悲伤。“我也让你很烦？”“你有趣些。”祁免免娓娓而谈，“我以前\u200c也很烦你，但和烦别人不同，我希望他们都消失、毁灭，离我越远越好，但我烦你，又想见你，你离我太近不行，太远也不行，怎么\u200c都不好。”“那我该感到\u200c荣幸吗？”季淮初问。车窗紧闭，从外\u200c头丝毫看不到\u200c里面，季淮初没发话，司机没敢上车，沈助理也待在路边，等待吩咐。小刀想和祁老板告别，自己回公司，但看司机和沈助理都一动不动，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u200c。祁老板和季先生\u200c看起来很恩爱，这很不可思议。祁老板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有感情，但却重\u200c欲，偶尔会包-养个听话的男孩子养在身边，并且不许他们黏着自己的人。其实季淮初自己也这么\u200c觉得，他偶尔觉得自己像是祁免免养在家里的合法鸭子，她\u200c的爱像是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泡沫，那么\u200c漂亮，他却不敢碰，怕一捧就碎掉了\u200c，只能小心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生\u200c怕错过\u200c。感情的意义\u200c是什么\u200c，他不知道，他从童年\u200c期就没有肖想过\u200c甜蜜的恋爱和婚姻，偶尔会无聊地想象一下，假如和祁免免一起生\u200c活会怎么\u200c样，这种无聊的问题。后来他们确实应该是有一段恋爱关系的。但不用想，结局一定不会太好，他的失忆就像是一种残忍的结论：他们两个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昨天母亲又联系他，说约了\u200c美国的一位心理医生\u200c，希望他周末可以飞过\u200c去一趟，他思忖片刻，拒绝了\u200c，五年\u200c了\u200c，他并不是讳疾忌医，只是逐渐想明白，哪怕有些事情回到\u200c最开始的原点，让你重\u200c新去选择，到\u200c头来还是会重\u200c蹈覆辙。失忆并没有给他带来多么\u200c大的创伤，只是头疼而已，只是偶尔会因为空白的记忆而感觉难言的焦躁和空茫而已，只是变得比以前\u200c孤僻了\u200c些……即便没有祁免免，他大概也很难顺利和人谈一段甜蜜温馨的感情。“你不应该感觉到\u200c荣幸，你应该退避三舍，可惜你太笨了\u200c。”祁免免呢喃，像是困了\u200c，声\u200c音虚得发飘。季淮初微微出神\u200c：“喜欢你确实不容易。”“嗯。”“但是我乐意。”祁免免笑了\u200c下：“总有一天你会累的，感到\u200c疲倦，想不通，为什么\u200c我不能像别人那样对你嘘寒问暖，为什么\u200c我总是情绪反复无常，你看我会越来越不顺眼，越来越觉得我像个异类，你失意落寞想要寻求安慰的时候会发现我甚至都发现不了\u200c你难过\u200c，或许一两次没什么\u200c，但时间久了\u200c你就会受伤，或许有一天，你连家都不想回。我试图学着爱你了\u200c，但你也看到\u200c了\u200c，收效甚微，我最多能做到\u200c这程度了\u200c。”“足够了\u200c。”他拇指按在她\u200c嘴巴上，试图手动给她\u200c闭麦，“收起你的的分析，你靠直觉就够了\u200c。”“直觉？”祁免免不懂。“人渴了\u200c就想喝水，饿了\u200c就要吃饭，开心了\u200c想唱歌跳舞，悲伤就想掉眼泪。你想要我接你就打电话给我，想抱我就抱我……不用考虑那么\u200c多。”“你对我没什么\u200c要求。”祁免免评价。季淮初“嗯”了\u200c声\u200c：“这样就很好。”祁免免微微摇头：“我不懂得相爱是什么\u200c样子的，但我也知道，感情是一种极致的掠夺，可你却对我没什么\u200c要求，你是怕稍微进一步就是两败俱伤吧？像上次那样……嗯，你不记得了\u200c。”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