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倒退着飘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江采霜追到门口,想起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便赶紧折返回去。她在青楼女子身边蹲下,手指探向她颈间的脉搏。幸好她只是吓晕过去了,并没有什么状况。至于那名男客,早已被吸成了人干,只剩一张干枯的皮搭在床边。歪柳巷接连发生三起命案,谁能想到居然还有人敢溜进来寻欢,当真是色胆包天。江采霜走出厢房,面对这茫茫夜色,不知道该去哪追刚才的妖怪。书生从竹林中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乌发略有些凌乱,俊俏的脸吓得发白,喘着气道:“刚才飘出去的便是妖怪吗?小生隐约瞧见,她朝着醉香坊的方向逃了。”“当真?”“小生应当没看错。”江采霜一喜,再次拎起书生的衣领,带着他回到醉香坊。青衣女身受重伤,正捂着灼烧的伤口,艰难地往回走。她察觉到身后追来的气息,可已无力再逃,抵挡了几招便支撑不住,被江采霜一剑贯穿。女妖的身影像雾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一根手臂长的柳条。江采霜捡起那根柳树枝,发现这根柳枝一头枯萎,一头翠绿,“柳枝?原来她是树妖,那就麻烦了。”书生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听见她的话,好奇地问:“这是为何?”“树妖可以幻化出无数的分/身,就算找到再多它的分/身,也没办法真正铲除它。除非能找到它的真身,才能斩草除根。”可树妖最会隐藏,整条歪柳巷又到处都栽着柳树,想找到它的真身可不容易。书生脸颊还带着跑动后产生的红晕,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生从亲戚那里,还听说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隐秘。之前的三个案发现场,都留下了一模一样的柳条。”“树妖假借分/身吸完精气,为了掩藏自己的行踪,便直接将分/身丢弃了。”“原来如此。”书生恍然大悟。要是早知道它是树妖,刚才与它打斗的时候,就该顺势刨出树根,借此找到它的真身。只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道长,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江采霜想了想说道:“这里遍地栽柳,很难找到哪棵才是它的真身。不过我……”说到这里,她看向燕安谨,“我们?你还要跟我一起?”书生手臂环胸,害怕地看向四周,“这里黑咕隆咚,妖影重重,难道道长要把小生一个人留在此处?”毕竟是他带自己来的这个地方,把他留在这儿,万一再遇上妖怪就不好了。“算了,那便带上你吧。”江采霜说道,“刚才我看到了妖怪的真容,正是香墨。我们去醉香坊问问关于香墨的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道长说得有理。”就在这时候,醉香坊的湖边传来压抑的低泣声。两人循声望去,就见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用草席子抬了个人出来。他们把人抬到湖边,在腿上脖子上绑了几块大石头,便直接将人丢进了荷花池里。“噗通”一声,溅起的水花很快消失。岸上的女子抱在一起哭泣,惹来家仆浑不在意的谩骂,“哭哭哭,娘们家家的就知道哭。一个染了病的晦气玩意儿,死了就死了呗。”“我刚才在她屋里翻出了几锭私房钱,咱们正好去吃点酒菜。”几人商量着怎么去弄点酒来喝,勾肩搭背地离开。等他们走后,又有几个年轻姑娘偷偷从厢房里溜出来。湖边亮起微弱的火光,原来是姑娘们小声啜泣着,偷偷烧纸钱。“香仪姐姐,你一路走好,来生找个好人家投胎,可千万别再落到咱们这腌臜窝里了。”“我一看到香仪,就想到我自己。往后我们恐怕也会是这样的下场,死后连个棺材都落不下。”“还是得早点找人赎身,不然终日被困在这院子里,到死都不得干净。”“呵,赎身?”个子高挑的香秦冷笑了声,“香墨那时候不也闹着要赎身,最后呢?”听见有人提到“香墨”这个名字,江采霜连忙打起精神仔细听。“听说香墨姐姐那时候风头正盛,名遍京城,香秦姐姐你也认识她?”香秦满脸冷漠,“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说罢,她直接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江采霜对身后的书生招招手,小声道:“我们过去问问,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二人绕开湖边祭奠的女子们,跟着香秦到了她的厢房。江采霜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女子比江采霜高出一头,身形瘦长,挺拔如竹。她冷淡地问:“你们是谁?”转瞬间,她便大致有了猜测,“你们是来查案的吧,今天就是你们给香仪看的病?”看来这些女子们私底下关系不错,消息互通得很快。“是我。只是她病得太重,我救不了她。”提起这件事,江采霜心情复杂。“谁都救不了她,怪不得你。”香秦脸上好似覆了一层寒霜,声音也冷得能淬出冰来,“你们来找我干什么?”“刚才在湖边,我们听见你提起香墨……”江采霜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香秦的脸便拉了下来,作势就要关门。“哎哎先别关门,”江采霜连忙伸手抵住门扇,“我是道士,来捉妖的。”“捉妖找我干什么?”“我听说那只妖是香墨。”听了这话,香秦眼中快速划过一抹流光。“你应该认识她吧?”“不认识。”“可你刚才明明在湖边提起她了。”“你听错了。”“我肯定没听错,你……”香秦油盐不进,江采霜心下着急,却拿她没办法。书生在此时温言开口:“人死后,若是受怨念缠身化为妖邪,便不能转生投胎。难道你想看着香墨的魂魄一直流连于此,不得安息?”燕安谨此话一出,似是被戳中了内心,香秦漠然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她挣扎许久,最终还是绷着脸,声音冷硬地请他们进来,“进来吧。”江采霜长舒了口气,略有些意外地看向俊书生,边迈过门槛进屋,边小声嘀咕:“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她说了半天都说不动,没想到他一句话就让香秦改变主意了。书生得意,仿佛要把尾巴也翘起来了,“论起和人打交道,道长可不如我。”香秦的住处干净简洁,熏香味很淡。博古架上没摆花瓶玉石,而是摆了一柄未开刃的剑。墙上挂着一副舞剑图,是一名女子翩然舞剑的场景,左下角以草书落款,画工和字迹皆十分出色,不是寻常文人能有的水平。江采霜盯着那落款看了许久,勉强辨认出一个“岸”字,至于第一个字太过复杂,她不认识。怕被谨安嘲笑,江采霜默默将这个字记在心里,打算回去以后问一问堂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