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燕安谨的回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裴玄乌。”江采霜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居然会是裴玄乌所写。书的前半部分,的确是令人齿冷的民生疾苦,而在书的后半部分,却描绘出一幅天下大同的美好画卷。世间再无皇权世家,地主豪强。再无贫富之分,阶层之别。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吃不上饭而忍饥挨饿,再也不会有人因为看不起病而被病痛活活拖死。不论是士农工商,不论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能安居乐业,尽享太平。人人读书知礼,人人互相谦让。甚至能够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显然是一场太过圆满的梦,就连江采霜都不由得心生向往。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就好了。江采霜有些出神,怔然地喃喃道:“这就是裴玄乌所梦想的天下大同吗?”“嗯。”燕安谨也看过这本手札,自然知道后半本书写的是什么。“可他为什么一定要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来实现他的抱负?”燕安谨推测,“或许是因为,裴玄乌觉得,只有凭借超脱凡俗的仙人的力量,才能真正扭转不公,实现平等。”“可是这样会死更多人……”光是献祭阵法都要残害多少无辜百姓,用这么多鲜血浇灌出来的仙人,当真能够心存仁慈悲悯吗?更何况,江采霜前几日才知道,裴玄乌要的不只是万民生灵的性命,还有百年的龙脉国运。为何阵眼偏偏建在龙渊山下,正是因为那里埋藏着龙脉。就连垂垂老矣的皇帝,也是裴玄乌的阵法中,需要献祭的一环。不过……江采霜转念一想,“有圣天教的教训在前,也不怪裴玄乌会有这样的想法了。”那些都是最老实憨厚的农民,是饱尝欺辱,最明白受压迫是何等感受的底层百姓。可一旦他们手里有了武器,聚集在一起,同样会向更弱者挥刀。不管是谁占据了上位,最终都是屈居最弱势的人受罪。如此说来,人的劣根性如此。就算再来一百个圣天教,圣地教,圣子教,也还是一样。若没有仙人之力相助,的确很难实现裴玄乌那个“天下大同”的梦。江采霜忽然想起一个人,“李均去哪儿了?”他弟弟李桂死在阵眼血池里,那李均呢?当初裴玄乌派李均看守燕安谨,还命李均偷偷给他下引魂丹。可是李均被燕安谨所说动,最终没有动手。“林越说,李均剃发出家,决意去物外寻求超脱。”“当时圣天教每到一个村落,便大肆烧杀抢掠,这件事是李均授意的吗?”燕安谨摇头,“他明令禁止欺压百姓。可圣天教内部早已分化,那么多堂主,总有不服教令的。”在外人看来,李均李桂只是两个目不识丁的农民。堂主也是穷苦人家的农民,他们自然会想,都是一样的出身,凭什么自己要屈居李家兄弟之下?所以圣天教内部彼此分化,常常各自为政,甚至为了抢占地盘不择手段。两人谈论完圣天教,江采霜便把这本手札放回了桌上。“走吧,我们去吃饭。”走在青石廊道下,江采霜深吸了口气,忽而问道:“你想不想成仙?”燕安谨将她微凉的手裹进手心,嗓音轻缓,“道长为何这样问?”“除夕那日,你站在阵法的乾门,脚下就是七十二大阵。那么多灵气一齐涌向你,只要你愿意,将这些灵气尽数吸收,不是有机会飞升成仙吗?”裴玄乌的计划是,先跟燕安谨换魂,再借由他的身体登临仙门。虽说换魂没成功,但当时阵法已经启动。如果燕安谨有想法,完全可以借由裴玄乌的阵法,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说不定还真能叩响仙音。可是燕安谨的选择却是,一丁点灵力都没吸收。为了不吸收这些力量,他甚至没有调用自身灵力来防护,被混乱的灵力风暴割得遍体鳞伤。若是阵法关闭得再慢一点,说不定他身上的狐狸毛都被灵气刃割秃了。燕安谨低眸浅笑,直言:“我不想成仙。”“为什么?”“道长认为,成仙有什么好处?”江采霜掰着手指头细数,“成了仙,也许就有移山填海的能力,可以与天地齐寿,还可以心想事成。”见燕安谨不为所动,江采霜心下诧异,继续道:“这些你都不心动?我从前在道家古籍里看到过,说不定等你真成了仙,还能掌控轮回,到时候凡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你手里。”她越说下去,燕安谨眼底笑意就越深。两个人都停住脚步,面对面站着。江采霜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弭,“你笑什么?”廊下悬着大红的灯笼,光晕昏黄。燕安谨站在灯笼下,身影颀长高大,眉眼温和,像是书里所写的陌上公子。只是他一笑,桃花眼底就多了几分温柔多情。燕安谨忽然将她两只手各自攥住,抵在她后腰,顺势将人按进怀里。“你干嘛?”江采霜含羞带恼地瞪他。燕安谨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嗓音低磁含笑,“道长忘了一件事。”“什么?”“若我成了仙,我的夫人怎么办?”江采霜脸颊温度更烫,心跳蓦地漏了半拍。她抿了抿唇,语声迟疑,“那自然是……”在他的灼灼目光下,江采霜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快速说完后半句:“只能改嫁——”话音还未落,湿软的唇瓣便覆了上来。燕安谨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撬开唇齿,舌尖温柔地顶入。“唔……”江采霜两只手腕被他的手掌攥着,一左一右别在身后,身躯被迫迎向他的胸膛。男人气息温烫,姿态强势,进攻却不急不缓。他一向温柔,有耐心,即使是在此刻。江采霜难以招架,手臂轻轻挣脱了他的钳制,手心抵在他胸口。像是下了一场湿/漉漉的春雨,水汽连绵不绝,空气里有馥郁的花香,还有让人迷恋的温柔。许久,江采霜只觉得舌根都微微发麻了,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燕安谨气息微喘,嗓音轻柔,却透着坚决和认真,“我不会让道长为难。”那些沾染了邪气的力量,他一旦吸入体内,便会惹上业障。小道长是修道之人,她的使命便是消除恶业,到时候,只会让她进退两难。所以燕安谨宁可受伤,也不愿意吸收一丝带有邪气的灵力。“……我知道的。”江采霜自然明白他的心意,胸臆间荡起一片热流。两个人靠了一会儿,燕安谨又要俯身。江采霜手掌微微用力,细声细气道:“还没吃饭呢。”“道长饿不饿?”燕安谨细碎的吻,落在她眉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