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弥似逼供一样着急问他:“你在想什么?”他语气平平,又似乎被她逗出一点笑声,说:“我在想,我跟你说的每句话,的确不能保证都是真的,你也是成年人,有时候也要学会分辨和质疑。”分辨和质疑?钟弥脑子一瞬间负荷过重,混沌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分辨出任何,也不知道该质疑什么。“我要分辨质疑什么?你举个例子看看,作为交换,你举的这个例子,我不计较你为什么说假话,而且会重新考虑你的真实想法。”“确定吗?”“确定啊。”钟弥做好准备,等电话里淌过几秒安静,就听到一道颇有条理感的成熟男声说。“就比如——”“你这次回州市,我说你很久没回去了,这次回去多陪陪你外公和你妈妈,我的真实想法是,我希望你快点回来,我希望你多陪陪我。”话落,电话里陷入空前的沉默。钟弥搭在桌沿的脚,圆润脚趾已经颗颗蜷缩紧绷。过了许久,她多余解释一句。“……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我已经陪你很久了。”“我知道这很无理,所以说了假话,”稍稍一停,他补充一句,“但也希望你可以分辨质疑。”钟弥持续失语。这一刻,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不久前拨电话给沈弗峥时自己是什么心情,恋爱的魔力真不可思议,多巴胺分泌上头,什么烦恼都能抛到脑后。更有魔力的是沈弗峥。他总能不声不响就带动她去沉浸投入,床上床下都是,就好比此刻,他暗示想她,不过三言两语,钟弥的心就跟被小勾子吊起来一样,反而成了相思病更重的那个,恨不能今晚就飞回京市见他。“给你买明天下午的机票,到时候让司机去接你,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好吗?”以前只觉得这人像老狐狸,现在需要思考这是什么品种的男狐狸精,虚假的稳重皮囊,好大的勾人本事。钟弥深深吸一口气,最后听到自己不争气的声音。“好。”“突然改行程,跟妈妈外公那边好交代吗?”钟弥心情复杂地弯起唇,心想又说假话了是吧?精致利己的黑心资本家,你会在乎我不好跟家里交代吗?“好交代啊。”钟弥故意说得大大方方,“我就说我遇见妖精了,失了心智,现在谁都别管我!”沈弗峥失笑,低低顿顿的笑音,沉醇磨人耳朵。“等你。”钟弥硬是拔高主题:“等我回来降妖除魔!”他既应和又纵容:“等你回来随你处置。”第57章 你们好 不是沈太太胜似沈太太司机在机场接到钟弥, 先往舞团开去。九月份有惯例的外地演出,团里开大会前,通常以各个舞剧为单位的小组内部也会私下开个小会。钟弥今年刚进来, 很多事还不知情。师姐在微信上临时通知,说看她朋友圈这几天回老家了, 要是过不来也没关系,也没什么大事。作为新人, 钟弥更不敢搞特殊化, 问了具体时间,回复自己已经落地京市,很快就可以赶过去。随即让司机改方向去舞团大楼。去了才知道,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嫌团里订的食宿标准低。钟弥本来以为组里开会讨论的是愿不愿意自己贴点经费,没想到只作通知, 她们组人美心善的富婆姐姐一力承担开销, 按团里流程,还得填两张表交到财务那边。鼓掌欢呼,填表。半个小时, 钟弥又从舞团后门出来。后街道连着附近一所小学, 正是放学时间, 人挤人,车挤车, 熙来攘往。高温将马路晒得热浪滚滚。司机站在车门边, 看到钟弥身影,一时呆住, 惊讶如此速战速决, 跟钟弥说:“刚刚林叔打电话过来, 问咱们到哪了, 我还说您临时有事改去了舞团,林叔问您这边什么时候结束,我还说恐怕要很久。”这新司机也跟老林沾亲带故,年纪不大,也是当兵出身,跟钟弥说这话的时候,手上还傻愣愣托着一份冒热气的小吃,看样子是真觉得钟弥一时半会出不来。钟弥拿手掌撑小棚,在眼前挡着日光,蹙眼往旁边看,说没事。司机已经腾出空手,慌忙给钟弥拉车门,“这外头热,您赶紧上车。”作势就要往旁边的垃圾箱里扔手上的东西。钟弥喊住他:“唉!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旁边买份冰。”司机说要替钟弥去,钟弥对他一笑说不用。“你不知道我爱吃什么口味。”等钟弥买完冰沙回来,司机那份小食也扫空干净,启动车子跟钟弥确认行程,说这时段,路上很可能堵车。“林叔电话里说沈先生这个会大概要开到六点半,咱们过去,也差不多。”钟弥笑盈盈点头。车子没开多久,钟弥手机响了,一通电话时间不长,钟弥说的话也少。司机就看着那份抹茶味的大份冰沙,浇了奶油的尖顶只动了一小块缺口,其他部分,就在车程中,静放在钟小姐膝上,一点点融化。而钟小姐脸上一点笑也没有了。他小心翼翼看着车镜里的人,“钟小姐,要听点音乐吗?”“不用了,谢谢。”司机不敢再多试探,等绿灯时,给老林发去消息汇报,余下路程便安安静静开车,把钟弥送进入夜的CBD,小小的车子,在高楼间缓缓停下。下车前,钟弥把手里由冰成水的盒子递给他:“能帮我找个地方扔掉吗?”沈弗峥不常在这里办公。作为董事,一年到头可能也就重要会议需要出席。会议桌上也谈不了什么新鲜事,因真有什么新项目新改革,在这件事能拿到会议桌上谈之前,早就私下以娱乐消遣之名碰面谈过。明面上的对垒,不过是私下出现了不同的利益拉锯。所谓大局,自古都是变相的权势苟且。钟弥上了老林的车,没多久,另一侧车门就被人拉开了。车外站着沈弗峥。烟灰衬衫,黑色西裤,深沉冷色很是疏离。两人的表情本来一个冷淡,一个低落,都透着麻木,车里车外,对上眼,看了会儿,居然同时露出笑。沈弗峥心情轻松不少,手里几分文件随意往车椅后一扔,坐上来,问她:“怎么瞧着不高兴?在舞团受人欺负了?”钟弥摇摇头。“不是。”这个夏天好像太热,但她又过得太充实,有点无察。“我养的小雀死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暑,刚刚老戴还在电话里安慰我,说我已经养了好几年,用不用笼子关,都是要死的。”“我见过的那只?”钟弥点头,嗯了一声。她手臂一伸,伏在沈弗峥肩上,闻到他脖颈里带着夏日汗息的松木香。他身上的严整气质有种天然的秩序性,好似内核稳定的强大机械,叫人信服的同时,也叫人安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