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大步离开。秦越静静地站在床尾,看着沈见清昏睡的脸。急诊陷入死寂。很久,秦越怕咳嗽会吵到沈见清,想和绥州那晚去远处待着。步子一动,沈见清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越,阿越……”她在寻找,和秦越不久之前从护士那儿听到的话悄然重叠。“我就听过你的名字,那个老师身上疼得睡不着的时候好像一直在找你。”怎么找?那时候,沈见清都还不知道她在哪儿。……不知道她在哪儿,怎么会借着项目去绥州见她?还有宾馆那晚,她说的一周——我就忙了一周,就一周,你就和他在一起了是吗——是不是,一周之前她们其实见过?秦越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晃动,并不知道怎么求证。她不想这么聪明。疑问一个接一个出现,答案却遥不可及,这种不平衡的状态会让她反复感觉到累。秦越枯立着,半晌,缓慢地走近沈见清,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蓝牙耳机帮她戴上,然后抬起手,食指轻柔地碾着她眉心的褶皱。————早上七点,沈见清在一阵温柔的歌声里清醒过来。“等这一切,都被你了解,十指错落相牵……”很熟悉的歌词和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沈见清牵动沉重的思绪回忆。蓦地,歌声停止,变成秦越休息不足的低哑嗓音:“喂。”周斯说:“还在急诊?”秦越:“嗯。”“我先回绥州了,我爸那儿你放心,已经知会过了,她让你安心处理这边的事,真有问题会给你打电话。”“谢谢。”周斯静了一秒,说:“我不知道贺西要找的人是沈老师,昨晚我已经和她谈过了,爱情是在两个人的真心发生碰撞的过程里产生的,欲望、道德绑架、自诩深情的付出,哪一样都不会滋生爱情,更不可能拿来维系关系。她当时没说什么,但是今天早上我去找她的时候,酒店前台说她已经退房了,我想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打扰沈老师。”秦越低低地咳了几次,声音更哑:“谢谢。”“谢我干嘛,本来就是我给你们招惹的麻烦。”“挂了。”电话挂断,经过短暂的安静,歌声再一次从耳机里传出来。沈见清立刻就确定了,是秦越的声音,和以往说话的熟悉感又有不同——温柔、深情、缠绵、克制,歌词……像事在说她的心声。沈见清心口钝痛,这几天入睡后照常进入梦魇又能轻易挣脱的原因立刻就清晰了起来。哪儿是什么秦越的视频有魔力。是她不敢睡觉,在给她唱歌。每晚唱。一直唱到手机没电。今天在医院,唱不了,她就录在了手机里。她知道,她的声音,她听得到。可她呢?昨晚都在说些什么。泪珠快速从沈见清眼角滚落。陈薇进来看到这幕,匆促脚步猛地定住。“沈老师,你……”沈见清用手背盖着眼睛,一开口,声音干哑难听:“你怎么来了?”陈薇看了眼正在往外走的秦越,说:“秦师傅从学校官网找了我的电话,让我帮忙照顾你一天。”沈见清的手握紧,问:“她呢?”陈薇说:“没说。”话落,陈薇明显看到沈见清身体抖动,脸色更白,她犹豫片刻,在床边坐下说:“我看秦师傅的脸色很差,说一句话能咳两三声,应该回去休息了吧,你也是,出这么大的事竟然不给我打电话,我们这么的多年同事白当了吗,还要靠个外人从官网去找电话通知?她都从领科离职两年了,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怎么好……”“她不是。”沈见清打断。陈薇不解:“什么不是?”沈见清说:“不是外人。”陈薇愣住:“那是什么?”沈见清侧身蜷缩着,耳机里等待电话接通的提示音像鼓槌在她身上敲打,没有一处不疼:“我爱的人。”“咳。”玻璃门外的秦越轻声咳嗽着,询问慕正槐:“今天的实验沈老师不到场影响大吗?”慕正槐如实说:“大。沈老师教学生很尽心,经常会带学生看现场,让他们理论结合实践,这次沈老师带的是两个新生,不到场的话,她那部分设备就没人控制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沈老师提供的项目资料很详尽,我今天会从六所带两个研究员过去,让他们对照资料熟悉熟悉,应该很快就能上手。”秦越咳了两声,嗓子哑着:“这个项目涉密吗?”慕正槐说:“不涉密。”秦越说:“那我能不能替沈老师去?”慕正槐讶异:“你?!”秦越:“嗯,我是南大周学礼周老师的学生,之前在MT工作过,大项目的经验还算丰富,学习能力也不错,应该不会比六所的研究员差。”“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〇七一的项目工期紧,你能跟着做肯定是有实力的。”慕正槐迟疑着说:“你的身体可以吗?我听你一直在咳,但是我们今天的任务很重,可能没有太多时间给你休息。”秦越说:“可以。”“那行,一会儿你用这个号码加我微信,我发你位置,实验结果确实需要有人及时向沈老师汇报,你离她近,方便点。”“好的,谢谢您。”“该是我谢你。”电话挂断,秦越在微信上和慕正槐确认好时间、位置,把手机装进口袋往回走。门口有厚重的挡风门帘,秦越抬手去掀那秒,忽然感到手腕隐隐泛疼,她动作微顿,收回手,拨开了腕上的手串。下面有明显的三圈青紫,是沈见清昨晚情绪失控时抓的。她应该还不知道,秦越也是刚刚发现。已知的,未知的,有意的,无意的,她们好像总是在不知不觉地让对方受伤。秦越站在空无一人的风口,动作迟缓地拉下袖子挡住手腕,抬头时,她透过挡风门帘上的窗口,看到医生护士一大群人急匆匆经过。秦越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想起出来接陈薇之前从护士那儿了解到的信息——沈见清只要不再乱动,就不会有什么大碍——她短暂地握了一下手,扣上羽绒服的帽子挡着那双疲惫黯淡的眉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医院。另一边,听到了秦越和慕正槐之间完整对话的沈见清心底酸软澎湃。秦越没跟她计较。她没生气。“陈薇……”“嘟!”耳机里骤然响起一声短促的蓝牙断连提示音,连同沈见清湿热酸胀的心脏一同从高空坠落,她剧烈颤抖着,一瞬间湿了眼眶。陈薇惊心:“沈老师,你怎么了?身上疼得很厉害?!”沈见清失心一样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一点一点攥紧被秦越还回来的明信片,手背上青筋凸起,血顺着冷冰冰的输液管往上倒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