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一连响了几声她才懒懒地伸臂去拿。放到耳边,轻轻一声,“喂……”“是我,”那边传来一道男声,“何志斌。”她静了一下,睁开眼看着天花板,轻轻吸一口气。“找我有事?”“睡了?”“没有。”里屋在打麻将。何志斌站在露天阳台上,背后传来一阵阵笑声。嘴里叼着烟,盯着远处的夜幕,他问,“想问问你,我店里好不好玩啊?”晚上喝的有点多,他略微有点醉意,手身上摸了摸,才发现打火机没有带出来。微醺中,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钟亭把手背搭上脑门,“感觉没多大意思。”那头嗤笑一声。何志斌把烟拿下来,“那里没意思?有意思的你没见到,下回我带你去……”男人的声音很舒缓,低低的桑云被房间内的黑暗安静放大了,连尾声里的一点沙哑都细腻地传递过来。耳边泛起酥麻,钟亭眸光迷离地看着天花板:“怎么有我号码?”何志斌有些暧昧地说,“你不主动给我,我只能自己找了。”“喝完酒了?”“嗯,在打牌了。出来抽根烟,忽然想起你,给你打个电话。”接下来的几秒,电话两头都空白了。钟亭从床上起来,脚步发飘地走到窗边,夜色下,一栋栋楼宇轮廓模糊。只有很少的窗还在亮,黑暗中,一切都不清晰。何志斌听到那边气流变化的声音,“怎么不说话。”“说什么。”他笑笑,“跟我没话聊?”面前的玻璃像一面镜子,钟亭静静看着上面映出的自己,心中升起一种陌生感。寂静空气里,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电话那头的呼吸声,轻轻交叠。脑海中出现男人的脸,钟亭说,“好了,不早了,我要睡了。”“去睡吧。”何志斌的声音带着冷冷的情调,“记得存个号码,下次再打,不要不知道我是谁。”第11章 仓库一觉睡到早晨9点。钟亭洗漱时看着镜子,发现很久没睡过这么完整的觉了,通体舒畅。但这份轻松的心境没有维持太久。早餐刚做好,钟沁来电,劈头就问:“你车撞人了?昨天怎么没跟我说?”叠腿坐在餐桌边,右手的叉子正伸向盘子里的煎蛋。被钟沁这么一问,想起昨天高阳说的话,钟亭轻放下餐具。然而钟沁连珠炮似地一通质问,几乎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钟亭,你在外面的时候有些事家里不知道就算了。你现在人在家,出了事不跟家里说,知不知道这样我们会很担心?你有没有为我们考虑过?就算不跟爸妈说,你也要跟我说一声吧?我还以为是昨天晚上你从我家里走了之后出的事……”不怪钟沁有情绪。钟父钟母来电时她还没醒,迷迷糊糊接了,只听他们问知不知道钟亭出车祸的事。他们远在乡下,不知道她受没受伤。钟沁当即被吓得一身冷汗,问清楚才知道是上个星期的事。等钟沁终于发泄完,钟亭才笑了下,波澜不惊的语气,“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已经和解了。上个星期雨下得大……”正说着,手机响起提示音,又有电话进来了。是钟母。“钟沁,先不和你说了,爸妈电话来了。”秋天早晨,厨房里的不锈钢水槽上有一大片反光。钟亭坐在餐桌边应答着父母的轮流质问,她的目光始终在那片反光上。这通电话打了近半个小时。当天下午,经钟父钟母的提醒,她去医院看望何家俊。静悄悄的病房里只有何家俊一个人。男孩吊着腿躺在床上玩手机,个头不小,然而一看脸就是个未出校园的学生。看着钟亭拎着一篮子水果进来,他扯掉耳朵里的耳机。“你好。”她在他床边的方凳上放下果篮。“……你好。”何家俊目光带着点稚气。家人不在,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待客,整个人都僵在那。“家里人都不在?”“我哥去楼下拿化验报告了。”钟亭点头:“这两天感觉好点了没有?”他喉咙里“嗯”了一声:“都还好。”“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还要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回家修养。”“有什么需要让你妈妈找我。”“哦。”钟亭没再说话,空站在旁边。不知道她这样子是想要走还是想再坐会儿,何家俊目光尴尬地在空气里飘了会儿,又回到她脸上,“那个……你坐会儿吧,床下面有牛奶……”笑了下,钟亭看看他:“不客气。”正说着话,门前晃进来一个人影。何志斌手里拿着化验单,边走边低头看。抬眼看到钟亭,目光稍稍顿了下,问她,“怎么过来了?”“没什么事,来看看你弟弟。”何志斌点点头,似是不在意,又低头翻了下手里的两张纸,随手扔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朝何家俊说:“没说有什么问题,等下医生来查房,记得叫他再看一下。”何家俊:“哦,知道了。”干站在病床边,何志斌脸色不咸不淡地看了会儿他这个弟弟,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何家俊又“哦”了一声,顿了一下,学着长辈的语气:“你慢点开车”。何志斌已经要走了,又回过脸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钟亭道:“那我也走了。”她看向何家俊,“过几天再来看你。”少年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了句“谢谢”。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在电梯间等电梯。“干什么去?”何志斌一只手抄着口袋,看着电梯门。“回家。”“今天不忙?”“还好。”“去仓库发一批货,跟我去转转?”钟亭:“今天没开车。”手机震了一下,何志斌低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她,“不是正好,晚上一起吃个饭,回头送你。”电梯到,两个人一起走进去。钟亭没表态,何志斌也没再说什么。行至一楼,钟亭没下,男人站在旁边问:“晚上想吃什么?”仓库不在市区,路上堵,他们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近黄昏,阳光已经有点发疲。钟亭从车上下来,环顾四周。对面是个正在修建的高架桥,他们停车的位置边是个杂草丛生的工地,旁边竖着个不高不矮的楼,有两三个工人正在门口晃悠。何志斌停好车,甩上门,习惯性地把车整体看了一眼,过来跟她说:“里面路脏,你注意点脚底下。”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全是干掉的泥浆,钟亭很快看到一间水泥瓦房。大门开着,门口停着一辆外地牌照的面包车,两个男人正在抽烟说话。一个人在翻单据,一个在按计算器。看到他们过来,年轻点的跟何志斌点了下头,还有个笑着跟他散烟,又朝钟亭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