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应当是想说的太多,都很重要,也挑不出最重要的一个。岑远点破,“是威信。”她没有坐过这个位置,他只能直接同她说起,“朝中上下熟悉的是天子,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习惯了天子的作风,任何变动都会让人觉得陌生。天子久病,一直是上君在朝中,他在这个位置上,代天子行事,而且没出过错,这些年,他在朝臣中积累了很高的威望。可殿下不同,殿下回京数月,去早朝也是这月余两月的事,朝臣就算要信任殿下,也需要时间。第一步往往是最难的,以为威信没那么容易树立,而殿下临政,又遇到生辰宴和国子监论道,这两者,都会增加殿下树立威信的难度。”涟卿轻声,“那我应该怎么做?”岑远凑近,“殿下好好想想,朝中之事,殿下最熟悉什么?”涟卿迟疑,“秋调,这几日一直在旁听秋调的事,最熟悉的是秋调。”岑远颔首,“那就从秋调入手,用它树立威信,殿下才临政几日,如果对秋调的事都一清二楚,地方官吏的调动都知根知底,旁人摸不清殿下的底,只会刮目相看,殿下的威信自然就有了。”她好似豁然通透,“岑远,你怎么什么都懂?”他笑道,“不懂怎么做太傅?”她跟着笑起来,分明是揶揄的话,却让人挑不出错来。她看他,他也看她,四目相视里,分明寻常,却似这些寻常里也多了些自然而然的暧昧。“抄书吧。”他起身。“哦。”她应声。她仿佛也习惯了他授课的节奏,先是朝堂中的事,然后抄书,最后讲解,这样的时间过得很快,有很充实,虽然她有时候也会心猿意马,但这十余二十下来,她进步很快。“这次抄的是?”她问起。“吵架的书。”他淡声。她笑着看他,“吵架的书?”他温声道,“威信的另一处来源,就是如何说话,吵架也分高低,吵好了,威望直线上升,同朝臣吵架也是天子的必修之路。”她笑开,而后低头照做。他大都时候会在自己位置上看书,有时候也会起身看她,还会俯身同她说,这一段多抄一次。“嗯。”她真的很习惯,他授课时的亲近,那种亲近,不是特意,而是在字里行间,也在点滴处。等她抄完,他会慢慢讲给她听。她也听得认真,更慢慢习惯了同他一处,听他授课,只是忽然会想,如果有一日他不在,她会不会很不习惯?思绪间,又听对方道,“今日到这儿吧。”她微顿,这么快?她好像还没呆够……她眨了眨眼看他,岑远低眸,“殿下还没饿吗?”“没有。”她违心,但话音刚落,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一声,没有什么比眼下的气氛更尴尬得了。她粉饰太平得笑了笑,实则想死的心都有了。“我让人备了饭,殿下一道吧。”他刚说完,涟卿眼前一亮,忽然间觉得饿了也没什么不好,还能同他一道用晚饭。“好啊!”涟卿将书册放在一边。今日的晚饭是在湖心亭用的,书斋里的确不是用饭的好地方,湖心亭就不一样。傍晚的湖风吹来,波澜不兴,带着些许凉意。湖风吹起的轻罗幔帐也好似被晚霞染上了一层光晕,低头时,又带了烟火气。食不言寝不语,上次是同郭维一处吃火锅,但这次,两人没有一直说话,只是是不是开口说两句,反倒多了些安静的期许在其中,熟悉,安宁,也什么都慢得刚刚好……等吃完晚饭,喝了汤,两人一起散步消食,他像早前一样送她回寝殿。“我这里的饭菜殿下未必喜欢,明日让柯度备饭吧。”他一面踱步,一面轻声。“好啊~”涟卿当然愿意,那就是,明日她还可以同岑远在一处用晚饭,当然好!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今日怎么不踩影子了?”身侧,他温和出声。“哦。”她双手背在身后,“也不能天天踩,偶尔踩一踩就可以了。”她余光瞥见他脸上的笑意。他应当也喜欢同她一处才是……她在想,他今日会不会也在寝殿外看书,如果他还在,那她也一道看书,又可以多同他在一处。“岑远,你今日会不会……”她刚想开口问起,陈壁快速撵上,“太傅!”涟卿和岑远都驻足。陈壁一看便是有要紧事的模样,否则也不会上前打断。岑远看她,“殿下先回去吧,今日我不送殿下了。”“哦,好。”她其实有些失望的,但还是笑着看他,“那,明日见?”“明日见。”他看她。涟卿还是双手背在身后,只是转身的时候眸间有些失落,她还想多同他一处,那明日了……她怎么好像,希望的越来越多。岑远看着她背影远去,也转身,只是临到长廊这段的尽头,他又驻足,回头看她。正好也见长廊那头,她也回头看他……两人都愣住,都没想到,但都会意笑了笑,而后,他目送她离开,消失在眼帘尽头,嘴角的笑意才落下。一侧,陈壁一脸酸臭,嫌弃,起鸡皮疙瘩的模样。陈修远转眸看他。陈壁赶紧收起,换回了一幅人畜无害的表情。陈修远没有戳穿。等回了主屋中,陈修远一面去了屏风后更衣,一面问起,“怎么了?”陈壁在屏风驻足,“主上,有三个消息。”“说。”屏风后除了说话声,还有更衣的窸窣声传来。陈壁道,“之前查到陈蕴去过淮阳郡王府,但线索在这处就断了,再往下查,还没查到更多的消息;但沿着淮阳郡王府的路线,倒推殿下回淮阳的路,查到了旁的蛛丝马迹。”屏风后的人明显顿了顿,“继续说。”陈壁双手环臂,“在抵达西秦之后,到回淮阳郡王府之前这段时间,殿下应当见过一个人。”“谁?”陈修远好奇。这个人至少清楚小尾巴回淮阳之前的事,很重要。陈壁握拳轻咳,“平远王世子,卓逸。”卓逸?陈修远觉得这个名字隐约在哪里听过,但想不起来。陈壁继续道,“就是卓妍郡主的哥哥。”“他在京中吗?”陈修远问起。“我们刚来的时候他在,后来信良君班师回朝,信良君的身份特殊,这样浩浩荡荡班师回朝,怕动静太大,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天子让卓逸去接管,应当四五日之后,卓逸就会回京了。”“这名字有些熟悉。”陈修远问起,“早前接触过吗?”陈壁清了清嗓子,伸着脖子道,“他同殿下算青梅竹马,小时候家住隔壁那种。”陈修远淡声,“平远王府不是在京中吗?”“是,但是应当有很长一段时间,卓逸和卓妍兄妹两人都在淮阳外祖母家,所以,同殿下亲近。”陈壁说到这句,陈修远已经换了一件宽松的袍子,从屏风后出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