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宫中。涟卿已经躺在龙塌上睡着,何妈和云雀一道给涟卿更衣,因为怕吵醒她,动作很轻。等衣裳换好,青鸾端了水来。何妈一点点给她擦脸,脖颈,让她入睡的时候舒服些。今日初一宴。百官携家眷入宫拜谒。这是天子登基的第一年初一宴,宫中热闹无比,觥筹交错,君臣尽欢,宫宴从黄昏前后开始,一直持续到还时过后才结束。今日涟卿罕见得喝多。去年八月登基时,陈修远在,陈修远能替她斟酌解围,再加上那时先帝薨逝,登基大典后的宫宴,涟卿与朝中都没有沾太多酒意,只是走了登基大典之后的宫宴流程。再加上同登基大典离得近,宫中未设中秋宴,其实这场初一宴,是涟卿登基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宫宴。君臣尽欢才有新春氛围。涟卿登基到现在将近半年。在这半年的时日里,是朝臣跟着她,上下同心,才有今日西秦国中的太平,没有让先帝的薨逝成为西秦内乱的开始。所以,这场初一宴,也是涟卿作为天子参与的第一场初一宴。百官敬酒,涟卿就是做样子,一次一口,也喝了不少。涟卿的酒量原本也不算好,但她在努力适应朝堂之外,宫宇之中的天子角色。宫宴时,何妈和大监,柯度一直在涟卿身侧伺候。到后来,何妈也让柯度换了白水加入酒杯中。涟卿前面不算喝得急,后面又换了白水,其实酒意上头刚好是卡在宫宴结束后,所以百官和家眷面前,涟卿一直举止得当。宫宴之后,魏相单独留下的时候,涟卿摆手,“不行了,老师,朕有些晕了,明日再说。”魏相让大监和何妈送涟卿回寝殿,上了龙撵,涟卿就撑着手睡着了。到寝殿的时候,何妈扶涟卿下了龙撵,但涟卿到了龙塌上倒头就睡。饮酒汤是中途醒来喝过一次,但是即便睡了也不怎么舒服,何妈只能给她擦额头,也一直守着她。天子不好做。女子做天子更不好做。像今日这样的场合,天子想要不落人口舌,就需将自己与旁的天子对齐,至少,让朝臣看到,天子不想早前先帝登基时一样。这也是给朝臣信心。越是表面光鲜,背后越是辛苦。朝中看到天子勤于政事,从东宫到眼下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就能让朝中政事平稳运转;却看不到,无数多个日夜,天子挑灯夜战,甚至一整日都没动弹过几次。日拱一卒,功不唐捐。这是主上告诉天子的,天子借以自勉。新春伊始。岁岁年年。涟卿再次转头,何妈伸手,将她耳旁的碎发拨开,涟卿没有再动弹了。何妈安静看着她。若是不做天子,此时就是被主上捧在手心上的娇娇女,哪里有这么多要咬紧牙关坚持的事。但越是娇弱,却越坚韧着。——何妈,就这一摞,朕再隔两日就看完了。——他们这是给朕下套呢,自己吵去,多听,多看,少说,冠之哥哥说的。——何妈,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睡一个长长的长长的被拉长的觉啊。何妈笑了笑。会的,等主上回来就好了。*燕韩宫中。这一场蓄谋已久的宫中骚.乱终于结束,陈远和陈宪一党都已经伏法。而陈翎,还是最后稳稳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初一宴结束,通宵达旦,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方嬷嬷带念念回去睡了。陈翎同陈修远在金殿外并肩踱步。“最后多亏你回来了。”陈翎低声。陈修远应道,“我不回来,陛下也能处理陈远和陈宪,不是吗?”陈翎轻叹,“我是说阿念。”陈修远低头,“人无完人,总有顾及不到之处,你若重心都在念念身上,今日在皇位上的,兴许是陈远或陈宪其中一个。”陈翎看了看他,不由笑了笑。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应着第一缕日光。“燕韩的这把龙椅,除了你,谁都坐不稳。”陈修远忽然提起。陈翎笑而不语。“阿念的事多谢你。”陈翎再次看他。“他也是我外甥,舅舅当然要对外甥好。”这是陈修远第一次说起。陈翎再度笑了笑。“宁相你打算怎么处置?”陈修远又问起。“没想好。”陈翎如实道。老师曾今是她最信任的人,但最后……说不上好与不好,但背刺她的人是老师,这放在早前,她从未想过。“涟卿那处还好吗?”陈翎也问起,“华帝去世,西秦没有乱,她应当不容易。”说起涟卿,陈修远温声,“她是不容易,早前西秦的事还没水落石出,我是担心她。”“准备什么时候走?”陈翎还是问起。陈修远驻足,“我想这两日。”陈翎也驻足,眸间略微错愕。陈修远尽收眼底,“有事吗?”陈翎想了想,“没事了,就是想问问你,日后有什么打算?”陈翎再次往前,陈修远也跟上。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两人一道穿过宫门,继续往下一处。“陈翎,我想留在西秦。”陈修远忽然开口。许是早有预期,陈翎并未太多意外,“想好了?”“是的吧。”陈修远沉声叹气。陈翎知晓这并不容易,也笑道,“涟卿厉害啊,从朕这里拐带了人走。”明知她是打趣话,陈修远还是嘴角微微扬了扬,“我想了很久,想起爷爷过世的时候说的话,我想遵从自己的内心。”陈翎看他,没说话,就是默认。“如今陈远和陈宪已经掀不起波浪了,天子皇位稳固,内有盛文羽,方四平,方四伏,范玉;外有沈辞,曲边盈,石怀玉。如今的燕韩,比任何时候的燕韩都强盛,也如一股绳。”陈修远如实。“但你想从这股绳里抽身。”陈翎一针见血。陈修远笑道,“陈翎,你真觉得我留在燕韩国中好吗?”陈翎也跟着笑起来。两人都心照不宣。一股绳,有一条主心骨就够了。两人都再次笑了起来。“既然你拿定主意了,朕不为难你,但你是敬平王,对方是西秦国君,怎么娶?是不是让朕把你联姻出去?”陈翎打趣。陈修远握拳轻咳两声,而后道,“也不是不可以。”“陈冠之,朕对你刮目相看!”陈修远怼回,“彼此,念念出生的时候,我找不到形容词。”陈翎笑开。陈修远也笑开。“那敬平王府呢?你准备怎么办?”陈翎正声道,“你可以不在燕韩,但敬平王府要在。”“大哥不是还在吗?有时候,敬平王府就是一种象征,无论是谁在,陛下背后都有陈家。”陈修远看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