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冰倩这人对谁都温温柔柔,沈栀栀心里更是为她同仇敌忾。那个天杀的裴奸臣,居然辜负这么好的女子。“奴......我见这里风大,不若让我帮你吧?你回去歇息。”尤冰倩摇头:“无碍,我也是闲着无事索性在这打发时间。”“哦,”沈栀栀迟疑片刻,委婉地问:“莺莺姑娘上船的事,你听说了?”尤冰倩似乎不愿提到这种事,只淡淡点头“嗯”了声,然后拿了把扇子扇火。她低着头,露出纤细的脖颈和单薄的肩,以及因病而日渐惨白的脸。沈栀栀暗暗叹气。“上回给你的油膏可还用得惯?”少顷,尤冰倩问。“当然,我还从未用过这么好的东西,抹在脸上,皮肤变得光滑了。”沈栀栀笑道。尤冰倩也笑:“你喜欢就好,那些油膏是我用特殊药材制作的。我那还有很多,若是用完了可再向我要。”“那怎么好意思,”沈栀栀说:“你用的药材肯定都是顶顶贵的,我哪能白要。”尤冰倩莞尔。盯着她看了会,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哈?”沈栀栀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她一个笔墨丫头,给人当婢女使唤呢,怎么就羡慕了?尤冰倩停下扇子,往炉子里添了点碳,轻声道:“无忧无虑,就是令人羡慕。”沈栀栀问:“尤小姐难道有很多忧虑吗?”“嗯,还挺多。”“哦。”沈栀栀不好问是不是跟裴沅祯有关,免得又惹她伤心难过。不过为了安慰尤冰倩,她想了想,决定把自己惨绝人寰的遭遇说给她听。“我也不是无忧无虑,”沈栀栀说:“还挺多烦恼的。”尤冰倩转头。“你们贵女有贵女的烦恼,我们做奴婢也有奴婢的烦恼。远的不说,就我自己身上还背着一大笔债务呢,每个月月钱都得拿去还债,而且还得小心翼翼伺候主子,若是主子不高兴了随时会罚月钱。”尤冰倩惊讶:“裴大......公子还会罚你月钱?”“怎么不会?我悄悄跟你说啊......”沈栀栀凑过去:“他那人坏着呢。”“我上回打碎了个珊瑚青砚,并不是故意的,他堂堂首辅万贯家财却还要我这么个小小的婢女还钱。”“这就算了,我打碎的我认栽。可以前他派人搜查我的院子,把我埋在树下的钱都挖走了,一直放在他屋里不还我,你说是何意?”“我当丫鬟攒了那么多年的钱全进他口袋不说,到现在还得辛辛苦苦干活还债,你说惨不惨?”尤冰倩像是从未听过这么有趣的事,她忍俊不禁。为表同情,故作认真点头:“惨!”“是吧。”有人倾听,沈栀栀心里舒服多了,说:“古往今来没见过像我这样当丫鬟越当越穷的了。”尤冰倩忍不住笑出声来,牵动胸口又一阵慌乱的咳嗽,咳得她脸色变红。沈栀栀帮她顺气:“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尤冰倩缓了会儿,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瞧见沈栀栀身后的人,立即顿住。她起身福了福:“公子。”裴沅祯负手站在那,面上似笑非笑地睨着胆大包天的小婢女。沈栀栀身子僵硬地转身,讪讪行礼:“好、巧啊,公子也在这。”“是很巧。”裴沅祯踱步:“不巧又岂会知道有人在背后对我有这么多怨言?”“......”沈栀栀咽了咽喉咙:“也不是怨言,就是......跟尤小姐随便聊聊天而已。”“是么?”“嗯呐.....”沈栀栀大眼睛真诚:“奴婢对公子忠心耿耿又岂敢有怨言。”“是不敢还是没有?”“绝对没有!”沈栀栀立马说,还无辜地举了两根手指发誓。为了尽快转移话题,她往裴沅祯身后看了看,想也没想就问:“莺莺姑娘走了吗?公子居然这么快?”此话一出,也不知怎么的,裴沅祯似笑非笑的脸色渐渐变黑了。?她说错什么了吗?第32章 沈栀栀话音一落, 空气突然安静得诡异。她茫然......茫然中又有些忐忑。沈栀栀看向跟在裴沅祯身后的奚神医。奚神医低头,肩膀不停颤抖。是笑的。沈栀栀愣愣地眨眼,又转头看向尤冰倩。尤冰倩脸色憋得涨红, 竟是比之前咳嗽还红了许多。她年纪已经不小了, 况且在家中由嬷嬷教导过人事,自然清楚沈栀栀的那句话如何得罪了裴沅祯。为了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她强自端庄地福了福身:“公子, 栀栀姑娘,我还有事先行离开。”然后, 赶紧端着自己的小炉子走了。后头忍笑的奚白璋, 努力咳了两声:“我也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他颤阿颤地,也溜了。夹板上, 一阵秋风卷过,带来丝丝凉意。沈栀栀缩了缩脖颈,硬着头皮迎上裴沅祯阴恻恻的眼神。“大人,”她苦着脸:“奴婢又做错了什么吗?”裴沅祯绷着脸, 良久,才开口吩咐:“回去收拾收拾,一会随我下船。”说完, 他转身而去。“公子又要去酒楼用膳?”沈栀栀殷切地跟在后头:“公子这次要去多久?若是时间充裕, 奴婢想去布庄扯两尺布。”“扯布做什么?”裴沅祯倏地停下, 沈栀栀“哎呦”一声撞上去。她捂着鼻子, 眼眶泛红:“奴婢做衣裳啊。”“两尺能做什么衣裳......”突然想到什么, 裴沅祯话音停下。本来不想答应她的,但看这小婢女委屈巴巴地揉鼻子, 还是勉强点头。“尽快,我不会等你。”“奴婢知道啦。”.船停在恒城补给物品,午时,沈栀栀随裴沅祯下船去办事。裴沅祯换了身低调的常服,甚至连侍卫都没带就这么出门了。马车穿过细雨迷蒙的街道,随后在巷子口停下来。沈栀栀掀开帘子才发现路中央有几块大石墩,马车过不去。下车后,她举着把大伞罩在裴沅祯头上,问:“公子,我们要去哪?”裴沅祯视线往狭小的巷子瞧了片刻,没理会她,径直抬脚往里走。沈栀栀连忙跟上去。约莫过了半刻钟,两人来到一家米铺。这家米铺开在不起眼的巷子里,门面不大,但生意出乎意料地好。门口有许多脚夫来来往往搬东西。裴沅祯进门,掌柜的没想到还能来这么个贵客,有些局促地问:“客官要买粮?”“寻人。”裴沅祯道。话音刚落,里头出来一人。他见到裴沅祯面色惊愕又惶恐,上前欲行礼却又怕暴露身份,只得躬着身比了个请的手势。等进了后头的账房,那人立即跪下来。“罪民宁珲见过裴——”裴沅祯抬手打住他,缓缓开口:“我的事想必你父亲已经跟你说了,他派你前来应是对你十分信任。既如此,我也信你。出门在外,繁文缛节可免,你只管办好差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