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拾意再次探入袖中,摸到那个布包,布包里头有她精心绣的帕子。如此一来,倒是不好将此物送他了。她是柳家小姐,若是真送了帕子让他笑话不说,届时还显得她柳家女儿毫不矜持,岂不白白难堪?想到此,柳拾意加快脚步回合姝院,边琢磨着再送什么比较好。然而等走到月洞门时,突然发现后头有些安静。她说:“秋蝉,快些,回去帮我先打盆水来。”身后无人应声。柳拾意狐疑转头,却骤然见几步外站着个红衣男子。是裴沅瑾。她愣了愣,脱口问:“你怎么出来了?”裴沅瑾站在小径的芙蓉树下,平静地望着她,不说话。柳拾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今日喝了两盏酒,再加上此时夜幕浓郁令她恍惚也令她壮胆。她走近两步,自己都未察觉靠得极近。又问:“你怎么出来了?”这回,柳拾意确定裴沅瑾是真的了,但他突然出现令她现在脑子有点乱。她愣愣站着,等他回话。而裴沅瑾却只是静静望着她,像透过她在看什么,又像是望着她回想起了什么。他的眸子轻柔却带着些许悲伤。“柳拾意。”良久,他轻声开口:“你想我留下吗?”柳拾意微微一怔。呆呆地问:“什么?”“柳拾意,”裴沅瑾盯着她眼睛:“我要走了,你想我留下吗?”柳拾意琢磨他这话是何意?她让他留下,他就会留下吗?她张嘴,原本想说“那你留下吧”,但很快改变主意。这人此前总爱取笑她,还轻浮地逗过她,她猜想此刻他这话兴许也只是出于一时兴起的捉弄。她将心里的话咽了下去:“裴公子,你适才在席上不是说了吗?中秋将至,家中催你得急,你恐怕不能久留。”“我虽也跟父亲和阿弟一样希望裴公子能留些时日,好让我柳家人寻机报答公子,可若是公子有事我也万万不敢强留。”裴沅瑾沉默,脸上浮起些令人看不懂的情绪。像是遗憾,又像是释然。他笑了笑,笑中几丝寡味,兀自低喃:“我早就知道会如此。”“什么?”柳拾意不解。裴沅瑾摇头:“柳小姐回吧,在下不多打扰了。”他转身欲走,柳拾意喊住他。裴沅瑾转身,眼里闪过一抹欢喜,但欢喜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柳拾意问:“裴公子打算何时动身?”“柳小姐想做什么?”柳拾意道:“上次承诺送公子礼物,我还让公子等些时日的,裴公子若是不急着走,且在此等等,我去拿来。”裴沅瑾默了默,应了声“好。”柳拾意点头,转身快步朝合姝院而去。等到了自己的院子,她才觉得适才的话实在不妥。她真是昏了头,岂有让恩人等礼物的道理?该是她客客气气送上才对。可话说出去了,裴公子也在那等着,她倒是不好出尔反尔。于是迅速进了自己的书房,从博古架搬下个匣子。匣子里收藏了她这些年积攒的好物,兴许在有权有势的裴沅瑾看来不是什么稀罕的,可在柳拾意眼里却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将自己最珍爱之物送他,想来不会辱没了他对柳家这份恩情。她飞快地选了个檀木雕花端砚盒,然后用绸布包好,又放进个精致的小匣子中。抱着东西,她匆匆忙忙地往外赶。婢女秋蝉跟过来,见她又出门,忙问:“小姐,您要去哪?”“别跟来,”柳拾意头也不回:“我有些事。”.走到月洞门处,果真见裴沅瑾还站在花树下等。见她怀里捧着匣子,他问:“是什么?”“是小女子珍爱之物。”柳拾意走过去,突然觉得一阵悲凉。也许,今日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从此他回京城,她留临州。可女子的自尊不允许她露出丝毫留恋,她笑得轻松且明艳:“不知合不合公子心意,但这是我的珍藏多年的,望裴公子莫嫌弃。”她将匣子递过去。裴沅瑾没接。柳拾意诧异:“裴公子还未看是什么礼物便不想要吗?”“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柳拾意一顿,问:“那裴公子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柳小姐就会给吗?”莫名地,柳拾意的心狂跳起来。像是印证她心里的猜想,裴沅瑾说出口:“若我想要柳小姐的心呢。”柳拾意紧了紧喉咙,仔细去看他的神色,想从中分辨这句话几分真假。但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令人难以看透。他又说:“若在下直言此次来临州其实是为柳小姐而来,你信不信?”柳拾意慌乱中找到一丝清明,问:“可我跟裴公子从未认得,也非亲非故,缘何公子特地为......我而来?”说到此处,她突然想起梦里那个红衣身影,令她有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这一刻在她心底攀升,有那么瞬间,这两个身影融合令她恍若梦境。她问:“难道我们见过?”裴沅瑾却答:“是见过。”“在何处?”“在......”“意儿?”这时,园子另一边柳夫人走过来。她见裴沅瑾在此,神色错愕了下,但很快恢复自然。笑问:“原来裴公子也在。”“伯母。”裴沅瑾行了一礼。母亲一来,柳拾意渐渐回神。察觉自己跟个外男站在此处说话还被母亲撞见,她些许局促。忙福身问:“娘怎么还没歇息?”“我想起件事正欲过来问你,却不想见裴公子在这。”“娘,”柳拾意说:“我也是恰巧遇见裴公子,此前想着要送些礼报答他,便让他在此等一等。”柳夫人见她手中抱着个匣子,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是她多心了。柳拾意又将匣子递过去,这回,裴沅瑾接下了。柳夫人来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对柳夫人道:“伯母,晚辈先行告辞。”柳夫人说:“今日裴公子辛苦了,早些歇息。”裴沅瑾点头,深深看了眼柳拾意,然后离去。等裴沅瑾一走,柳拾意问:“娘找我有什么话问呢?”柳夫人顿了下,拍了拍额头:“瞧我,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回到自己屋子,柳拾意让婢女去打水来,然后自己坐在椅子上发愣。裴沅瑾后头说的那些话是何意?他真的一开始就是为她来柳家的吗?可他怎么知道柳家遭了祸?而且......她何时跟他见过?为何她一点印象也没呢?柳拾意兀自脸颊发烫,她努力想了许久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何时何地见过裴沅瑾。她从出生起就在临州,也没去过京城,难道是裴沅瑾以前游历经过临州时曾见过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