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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兰道:“我昨日问过织梦楼其他的姑娘。她们猜测,沈曼姑娘这样做,不是为了报恩,只是希望在临走之前再多赚些银子——给沈姑娘赎身的人,并不富裕。”方灵轻道:“既不富裕,他又哪来的钱给她赎身?”危兰道:“这件事却无人知晓。而自沈姑娘被烧伤之后,他只来见过沈姑娘一次,便再未出现过。”方灵轻哼了哼道:“不出现才好呢。两个人在一起也只会天天痛苦,我真不懂,为什么人一定要爱另一个人。”假若为沈曼赎身之人果真是因为她的容貌被毁,这才嫌弃了她,那此人的确算不上什么好男人,和他彻底分开也是一件好事。然而听方灵轻话里的意思,所谓的“两个人”似乎不单单是指沈曼与她的恩客。是这世间任何两个人。危兰自幼就在长辈们的教导之下处理江湖事务,因此年纪虽轻,见识已颇为不凡,唯独这情爱之事她从不曾有过接触,也不可能有谁对她详细讲解,她当然是丝毫不懂,听得方灵轻此言,她难得有些茫然地问:“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会痛苦?”方灵轻没出声,终于将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柳枝抛开扔掉。危兰见她不想说便也不逼问,蹙了蹙眉,低声道:“可是……那应该总比待在青楼好啊。”——为什么这个世上会存在青楼这种地方?——为什么流落在那种地方的姑娘会不得自由,且仿佛天生低人一等?这是前些年危兰在知晓了“青楼”究竟是什么样的所在之后,偶然会冒出来的念头。就像她从前跟着长辈们行走江湖,在看到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欺压平民百姓这种不平事时,也偶尔会想,为什么那些达官显贵就天生高人一等?方灵轻同样在这时沉寂了少顷,才终又继续问道:“给沈曼赎身的人是干什么的?”危兰道:“是在庐州繁园照顾花草的一位花匠。”方灵轻恍然大悟地笑道:“哦,所以你现在要去繁园!”第8章 公子与花匠繁园是庐州城内最出名的一座园林,传说园中金瓦玉栏杆,假山小池塘,还有遍地草木,百花争奇斗艳,恍若瑶池仙境。普通百姓却是很难看到。在平日里,它只对高官或显贵开放,除非几个特殊日子,普通百姓们才有机会进园游玩——譬如,元宵中秋;又譬如,每年二月二十日的百花会。尽管今日并非什么盛日佳节,然而五大帮派的子弟想要进园,那自是随时随地皆可,无人能够阻拦。昨晚,危兰一人去往繁园,她走路时的步伐虽永远从容轻缓,但因做任何事时总是心无旁骛,心中既有了一个目的地,便只会不停步地前行。方灵轻却与她不同,要知方灵轻从前大多数时间待在造极峰,难得下一回山,进一回城,对街市上的繁华热闹极感兴趣,不由得到处走走看看。危兰并不催促她。但凡见她停了步,自己便也停着等一会儿。神情闲适,相当有耐心。危兰从来不催促、干涉任何人的行事。只是当看到方灵轻在一家摊子前玩起了数块形状各异的木板之时,危兰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方灵轻抬起眉眼看她,有些讶异道:“这是燕几图,你不知道吗?”危兰沉吟道:“我见古书记载,宋黄伯思著《燕几图》,七张木桌可组合拼接为七十六种不同的形状——此物与此有关?”方灵轻笑道:“兰姐姐,你读的书也真多。不过,燕几图不但能作案几,亦能作玩物。”她好奇地问:“你没有玩过吗?”正因方灵轻自幼大部分时间都在造极峰内度过,不能下山进城,方索寥怕她无聊乏味,隔不了多久则会命人下山买上许多玩具供她玩耍。而这燕几图便是其中她极爱的一样耍货儿。她心忖危兰行走江湖的机会似比她要多得多,应更加见多识广才对,怎会连这燕几图都不认识?危兰摇首道:“我不曾玩过。”方灵轻天资聪慧,但从昨到今与危兰不过数个时辰的相处,已知对方武功智谋处处不弱于自己,直到此时才终于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对方不懂但自己懂得的东西,她毕竟少女心性,倒是颇觉欢喜,笑道:“那——我教你,好吗?”她略一思索,两根白玉似的手指将面前数块木板转动方位,不过片晌,竟拼出一朵兰花来。危兰缓缓往摊子前走了两步,看了看眼前这朵“兰花”,再看了看正朝着自己展颜而笑的方灵轻,正也想要伸手试上一试,忽听身旁有人道:“两位姑娘,你们到底要不要买啊?”说话的原来却是这家摊子的老板。方灵轻刚要道一声:“怎么不买?”话还未及出口,只听身后响起了第二人的声音:“这东西多少钱?我替这两位姑娘付了。”危兰与方灵轻一同回首看去。那是一名锦衣玉带的年轻公子哥儿,面目倒还英俊,正对着她们微微而笑。危兰见状敛了眉目,向他微一欠身,轻声道:“我们与公子萍水相逢,并不相识。公子好意,我们心领,恕不接受。”那公子笑道:“现在是萍水相逢,再过一会儿就可以不是了。两位姑娘国色天香,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芳名为何?”这番话说得可谓十分轻佻。然而以方灵轻身份之尊,从前她在造极峰内时,有谁敢对她轻薄无礼?她从未见过男子调戏女子是什么样子,也就并未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且听对方夸奖自己和危兰漂亮,心中很是赞同。只不过她对陌生男子的搭讪实在没有兴趣,正要说一句:“我们叫什么名字,不想告诉你。”危兰却微微笑了。危兰好像一点也不生气,语音仍然温和地反问:“敢问公子尊姓大名?”那公子心花怒放,立刻道:“在下分宜严彬。”他不须说太多。只须把自己的姓与籍贯报出来。他相信对面这两位姑娘自会对他青眼相待。危兰听罢反而不再言语,竟是转过身继续低首看起了面前摊子上的燕几图。严彬走到她身边,笑着道:“我已回答了姑娘的问题,但姑娘的芳名还没有告诉我。”危兰看也不看他,道:“我并没有答应你,你说了你的名字,我就必须说我的名字。”严彬怔了下,旋即哈哈大笑:“姑娘这是戏弄于我吗?”他说着离危兰更近了一点,还不忘侧首再看方灵轻一眼。而到了这时,纵然年少无邪如方灵轻,也不可能还瞧不出他的行为举止着实轻浮孟浪。方灵轻皱皱眉,袖中五指已微微一动,将要抬起,被危兰看在眼里。危兰不想在大街上揍人,不过,若是方灵轻想要动手,她也绝不会阻拦。甚至很有些兴味。昨晚方灵轻出手拂她穴道的动作悄无声息,因此说起来她还从未亲眼见过“枯荣手”的招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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