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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好几个人同时道:“有,有。”碗筷都是木碗木筷,与铁锅一样都是之前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早已经清洗干净。最近这些日子,都是乡亲们去官府领了救济的米粮,在锅里熬成稀粥,每天每个人吃一点,勉勉强强不至于饿死。因他们一直相互都有分工,这会儿看到食物,也不争抢,架锅的架锅,烧水的烧水,剖鱼的剖鱼。十来名老百姓里有四五个人立刻忙活了起来,而余下的都是些老人小孩以及伤者,仍坐在火堆旁烤火。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与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童,他们则不是坐。而是躺。严重的伤情让他们只能躺着。那女童乃是依偎在一名妇人的怀中,而那妇人的厨艺是村中最好的一个,正在犹豫要不要起身做鱼,已有其他几个乡亲忙忙道:“你快坐着吧,小宁还需要你的照顾。”那妇人先朝着乡亲们笑了笑,随即笑着看向危兰与方灵轻,笑道:“真是多谢你们了,小宁最近病得严重,若是再只喝粥,没有肉吃,我真怕她……”不忍心再说下去,她抹了抹眼泪。危兰的视线望向女童已经废了的双腿,轻声问道:“她是你的女儿吗?”那妇人道:“以前不是,现在是了。”方灵轻道:“这是什么意思?”那妇人道:“这孩子本来住我家对门——”她说着低下头,见怀中的女童应已熟睡,便接着压低声音道:“但她的父母家人都已经……我也一样,我如今也没什么亲人了,所以她现在就是我的女儿。”言罢,她继续看着女童苍白的脸蛋,眼神里透着慈爱。的的确确仿佛在看她的亲生孩子。可是原来,她们本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方灵轻撑着下巴,回忆起自地震发生以后,她在汉中的那些日子。最初,她是看到那些灾民的惨状,心底感到有些难过,这才决定留下来,帮个一两天的忙就走。然而后来她留在汉中远远不止一两天,她几乎每天都在考虑,要不要悄悄离开地汉中,独自前往终南山。却就在她每一次迟疑不决的时候,她看到那么多原本素不相识的百姓之间你救我、我帮你的画面,她在惊讶中,还有一点点震动。——明明这些人自身都难保。方灵轻沉默了有顷,忽问:“你现在日子也过得很难吧?”那妇人苦笑道:“现在谁的日子过得不难呢?”方灵轻道:“那你收养了她,岂不是更难?她和你又没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先前在汉中府,她已几次三番想要询问那些陌生的百姓。她终于问出了口。那妇人又一次擦了擦眼角的泪,道:“我们的家都毁了,所有人的家都毁了……若我们还不互相帮衬着对方,那真是会过得更难呢。我们现在聚在一起,有什么事都彼此照应一下,我们的家才能快些重新建起来啊。”方灵轻听罢,又静了静,没再接话,收回看向那妇人的目光,双眸转而移向前方火堆上架起的铁锅。鱼已下了锅。热气在寒夜里飘散,飘到四周众人的身上。危兰方才一直在听她们对话,此时沉吟须臾,道:“轻轻,我在想一件事。”方灵轻道:“什么事?”危兰道:“想那座‘小孤山’暗门上的那两行字,其实并不太准确。”方灵轻道:“哦?你不是说江湖偌大,什么都很多,侠气也和杀戮一样多吗?怎么会突然改变想法?”危兰笑道:“我不是说,那最后三个字有错。我只是忽然觉得……那下半句前两个字不太准确。日月在人间,侠气也在人间,不应单单是江湖。”谁说这世上,只有江湖中人才有侠气?侠气也可存在于市井民间。当天变地裂,山川崩塌,江河逆流,世间一切都为之改变的时候。还有这侠气能够无转无移。万世永恒。锅中熬得雪白的鱼汤在这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香气渐渐飘了出来,勾得在场诸人是食指大动,直咽口水。由村中一名青年舀了几碗汤,先递给了陆廷仁与危兰、方灵轻三人,随后再分给其余乡亲。众人拿到汤碗,也顾不得它有可能烫口,忙不迭地喝了半碗,只觉浑身舒坦,这才慢慢吃着碗里的鱼肉,生怕一下就将它吃完,同时有说有聊了起来。他们在这个除夕,好像终于恢复了一点欢笑。……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令秦晋豫三地官民死伤无数,可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江湖中热血之士,纷纷赶来关中相助救灾。而在救灾的众人中,有一位从前名不见经传的唤作“云青”的少年游侠,也在这一年进入了江湖群豪的视线,有了些许名气。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更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在这一年的寒冬似乎也新认识了许多人与事。作者有话说:第二卷《磐石无移》完。 第92章 黄牛楼端月, 春寒料峭。天地间的霜雪渐渐融化,柳枝抽出了嫩芽,红白桃李含苞欲放。武昌城内的蛇山, 如今放眼望去,虽还算不上郁郁葱葱, 也能看见一点绿意。危兰与方灵轻、陆廷仁从终南山赶往浙江,中途特地在武昌府停留了一天,为的就是前往蛇山, 看一看山中的黄牛楼——听杜铁镜说, 当初他拿到那两本册子,先给俞大猷寄了一封信, 便是约定与俞大猷在黄牛楼一会儿, 后来他被敌人们缠得紧,碰巧遇到方灵轻, 也是让方灵轻把那两本册子送到黄牛楼。然而蛇山的黄鹤楼历史悠久, 无论是文人墨客, 抑或贩夫走卒,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相较之下,黄牛楼却是默默无闻, 危兰与方灵轻自然对它颇为好奇。它不高。仅仅三层而已,也不像黄鹤楼那般屹立蛇山之巅,能将武昌城内景象都一览无余,站在此楼望远,就只能望见山中绿树青草。它也不闹。与不远处那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的黄鹤楼一比, 来黄牛楼游玩的人是少之又少, 有时候整整一天也可能见不到一个人影。总的来说, 它极其普通, 唯一在瞬间吸引了危兰和方灵轻等人目光的,是题在此楼窗边墙壁上的三首诗。——云在青山自往还,鹤穿云外上青天。云来鹤去不相试,两个无心莫结缘。——玉皇殿下卸恩袍,羞见冥鸿惜羽毛。天地有心扶社稷,朝廷无意得英豪。早知骨鲠撄时忌,何似山林遁迹高。次第秋风到兰菊,归家痛饮读离骚。——雪中松柏愈青青,扶植纲常在此行。天下久无龚胜洁,人间何独伯夷清。义高便觉生堪舍,礼重方知死甚轻。南八男儿终不屈,皇天上帝眼分明。这壁上题诗乃是文人雅士最常做、最爱做的事。黄牛楼虽不出名,毕竟与黄鹤楼挨得极近,偶尔有文士闲逛到此处,在墙壁上挥毫几笔,不足为奇。不过,在此处数首题诗里,唯有这三首的字迹,笔力遒劲,骨气洞达。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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