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五十三名倭寇的武功都那般厉害,他们的头儿岂是寻常之辈?我们都不敢贸然与之交手。但冯女侠有两项别人都不会的绝技,一是她会东瀛语,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参加杨桥林之战的江湖侠客也不少,唯有她得到了角田煌下落线索的原因;二则是她的轻功称得上绝顶,这点你们应该都晓得,她以前还是一名侠盗,所以她决定趁着深夜角田煌熟睡之时,一个人去翻翻对方的包袱里有什么能证明其身份的物件。”“我们在客栈里等了她一晚,终于在第二天等到她回来,她还带着两本册子,随后告诉我们:当她到达角田煌所居住的地方的时候,角田煌还没睡觉,正在与另一个人用东瀛话交谈。那人好像是在问他,来铜仁府做什么,为什么不按计划行动。他回答说,他和他手下练的武功似乎有些蹊跷,他要在铜仁府查明白这件事,那计划只能暂时放一放。而再接着,这两个人就产生了争执。”“好不容易那人和他吵完之后离开,夜更深了,又过了一会儿,角田煌这才睡下。冯女侠便等到他睡得极熟之际,跃窗进屋,翻找半晌,翻出两本册子。一本记载着与角田煌勾结的官员的名字和证据,一本记载许多极其博大精深的武功。”“她信任我们,所以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我们。按理说,冯女侠的武功高强,连我也不一定打得过她,所以我既得到了这个消息,就应该立刻传信回紫衣社,但是紫衣社一旦再派人出手,冯女侠就只有死,我那时却……却有些佩服她,不忍她送了性命,所以便一方面传信,一方面跟着她说,那本名册上连南京知府和徽州知府的名字都有,那两人可都是大官,我们不一定斗得过他们。”“我是希望她因此害怕,最好不要管这件事了,谁知她闻言反而骂了我一顿,还对我有了戒备。”危兰和方灵轻听到这儿,登时了然。难怪当初铜仁府客栈里的店伙计会在无意中听到包括冯丹瑶在内的客人们的争吵声,提到了南京与徽州这两个地方的知府。沙鹰继续喟然道:“不过我在与她说这番话之前,就已经将消息传回了紫衣社,所以紫衣社还是很快派了人来,杀光了她所有的同伴,偏偏她的武功要比别人高许多,我们与她斗了许久,一路追杀,一直追到了永顺司,她终于身受重伤,谁料中途突然冒出一个杜铁镜把她给救了……”“杜铁镜的武功比冯女侠还要厉害得多,首领担心就算我们紫衣社倾巢出动,也不能杀了他,反而会暴露紫衣社秘密,因此派人悄悄告诉江湖上各种邪魔歪道的组织:杜铁镜身怀绝世秘籍,练了这本秘籍,武功就能像那五十三名倭寇一般出神入化——希望那些人因为贪念而围杀杜铁镜,我们再来个黄雀在后。”“事情就是这样了。”他最后再长叹一口气,“这件事,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危兰和方灵轻听罢沉思一阵,对视一眼。旋即方灵轻笑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没有告诉我们。”危兰道:“阁下究竟为何要离开紫衣社?”沙鹰阖上双目,右手摸着额头,神情十分复杂,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为何,自从那件事以后,我若是再执行任务,再出手杀人,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冯女侠重伤时的眼神,还有我父亲临终时的眼神……”方灵轻奇道:“冯女侠和你父亲有什么关系?”沙鹰道:“没关系,他们当然没关系,可是……可是他们的眼神很像……”同样的充满遗憾不甘,壮志未酬的眼神。令沙鹰心悸不已。甚至感受到了隐隐的恐惧。他苦笑道:“我觉得我没法再做任何任务。可是已经加入了紫衣社的成员,是不能随随便便就走的,我只有在私下逃跑,逃回了老家,卢大人却以为我叛变了紫衣社……好了,我现在说出来之后,倒也轻松多了。”又问了沙鹰几个问题之后,危兰与方灵轻离开大牢。杨栋等锦衣卫留在牢中,处理别的事情。走出大牢门口的那一瞬间,天穹金乌的光芒蓦地照向了她们的眼睛。危兰眨了眨眼睛,待重新适应了光明之后,一边在阳光之下缓步慢行,一边思考沙鹰适才的那段话,沉吟道:“据沙鹰转述冯女侠之言,冯女侠曾听到角田煌说过,他和他手下练的武功似乎有些蹊跷,所以他要在铜仁府查明白这件事——假如这个武功指的就是《六合真经》里的武功,那么恐怕角田煌起初并不知道这《六合真经》只练一卷,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所以他要在铜仁府查的事,难道是其余真经的下落……轻轻你说,我们现在去铜仁府,还能不能找到这个角田煌?”方灵轻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是听她说话的时候随口“嗯”了两声,过了一阵,她们路过一条小溪。溪流边是一排排青翠可爱的杨柳,溪水清澈透明如琉璃,映着骄阳的光辉,也映着方灵轻的脸颊,甚是清晰。不再像大牢角落里那一滩污水那般,只能将自己的面容照得模模糊糊。方灵轻在溪水里看着自己的眼睛,突然道:“我不想再回造极峰。”危兰一愣。方灵轻笑道:“你说得没错,我想要做一些出自我本心的事,我应该做一些出自我本心的事。”危兰静静地注视了她片刻,倏然只听风中响起“铮”的一声。一把宝剑已出鞘。危兰将出鞘的长剑递到了方灵轻的手里。剑的剑鞘为乌木,颜色古旧,颇有沉着气质,可是这把剑的剑刃却是寒光凛凛,锐不可当。犹如危兰的为人。方灵轻奇道:“兰姐姐,你什么意思?”危兰道:“这把剑,送给你。”方灵轻闻言大感惊疑,道:“你知不知道,对于大部分剑客来说,一把用得顺手的宝剑可是他们的第二生命——你干嘛要送我这个?”危兰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要把它送给你。”她一字一句,极其郑重地道:“不管你的决定会让以后发生什么,不管你身边有多少枷锁,前路有多少荆棘,我愿陪你一起斩断它们。”说完这句话,她又把剑鞘也一同交到方灵轻的手里。剑鞘上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方灵轻愣愣地看了会儿危兰,又愣愣地看了会手中剑,在短短一刹那间竟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这太奇怪了。从前她遇到过那么多难过的不开心的事,她都从来不曾想过哭泣。而此刻她明明很欢喜。她当即低下头,掩饰住了自己眼中隐约的泪光,道:“这把剑有名字吗?”危兰举目向四周望去,林间几只飞鸟掠向苍穹,她想了一想,微笑道:“这是好些年前我第一次独自闯荡江湖,在临出门时,请一位铸剑大师为我铸造的,本应该由我取名,但我当时想不到什么中意的好名字,这取名的事就搁置了下来。不过现在……我倒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