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蕴尘道:“是她啊……”按理说,这江湖上几乎每年都要出一批新秀少侠,危蕴尘不可能有空去了解那么多的年轻人,然而去年在留家堡发生的事不是什么小事,如今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云青是经历过了那件事的人之一,何况她又是危兰的朋友,侠道盟尤其危门自然就不免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上。只是危蕴尘万万没想到危兰居然和这个姑娘的关系好到了这种程度。剑客以随身宝剑相赠知己好友,这种事以前在江湖中倒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且都算是佳话,但那必得完全信得过的朋友。危蕴尘道:“她的来历,师承何人,你清楚吗?”危兰道:“她不方便说,但她和杜大侠关系匪浅,我想……”又郑重道:“但她的为人品性,我可以担保。”不得不说,杜铁镜的侠名和杜铁镜的神秘师承,都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能打消很多人的疑虑。危兰思忖,下回见到杜大哥,是不是也得请他帮忙遮掩一下轻轻的身份。危蕴尘道:“那你如今这把剑是哪来的?”危兰道:“铁匠铺买的。”危蕴尘一怔,看了危兰良久,最终欲言又止,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女在最近两年似乎变了许多。但那柄剑本就是她的,她要如何处置是她的事。只不过……“你这孩子,用这样的剑,也不怕辱没了你的身份?”危蕴尘思索须臾道:“我年轻时候曾有一把佩剑,用了一段时间就没有再用,后来寄放在一处分舵,离这儿倒不远。它不如你之前的那把剑,但也算是一把宝剑,我派人将它取来,你可以先暂时勉强用用,以后再请人为你锻造一把好剑吧。”危兰闻言一怔,心中的歉意加深了几分。旋即两人离开房间,危蕴尘看见伫立在前方柏树下的方灵轻,这才负着双手,上前与她说了会儿话。他的神色严峻,尽管夸了方灵轻几句“少年英才”,可是语气中隐隐还藏着少许前辈对后辈的管教意思。方灵轻心中甚觉不悦,但她本就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看在危兰的面子上,对危蕴尘的教导一一点头称是,好不容易等他走了,她哼了一声,立刻将危兰拉到旁边,问道:“他骂你了吗?”危兰摇首道:“怎会?叔父一向对我很好,很少批评过我。”方灵轻道:“那你怎么不高兴呢?”与危兰相处了这么久,危兰心里是否有什么事,方灵轻只观察她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危兰闻言默然有顷,极其轻微的一声叹息不知何时从她唇间发出,淹没在一阵蝉鸣里。她又重复了一句:“叔父一向对我很好。”方灵轻登时恍然大悟。可是危兰如今决心要做的事,要走的路,是会让她站在危蕴尘的对立面,站在荆楚危门的对立面的。方灵轻道:“那你会有后悔吗?偶尔一点点?”危兰毫不迟疑地摇摇头,道:“我做的是对的事,我问心无愧。”因此无论她有多少歉疚,后悔却绝不可能。她继续道:“我只希望我接下来走的每一步,也能都是对的。”方灵轻听罢也静了一会儿,见她此时神色罕见的凝重,干脆话锋一转,欲要逗她开心,笑道:“你们五大派的五位掌派人,我如今已经见过了两位。兰姐姐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他们和魔教的魔女亲切交谈了那么久,他们会是什么心情?”危兰道:“你从来就不是什么魔女。”方灵轻笑道:“在他们眼里是的。哪怕我离开了造极峰,哪怕我有一天我真的能斩断和造极峰的所有关系,在他们眼里,我也还是的。不过随他们怎么看我,这也不关我的事。”危兰也笑了笑,继而犹豫了微时,忽然道:“你真的打算再也不回造极峰了吗?”先前方灵轻道自己不想再回造极峰,其真正的意思,是欲彻彻底底与过去的自己做一个决裂。危兰当然毫不怀疑方灵轻的决心。但她不可能从此再不见她的父亲。方灵轻沉思道:“兰姐姐,我跟你说件事。”危兰道:“什么事?”方灵轻道:“之前在樊口,我收到了我爹爹的一封信,他知道我和你成了朋友,所以让我通过你多探查一些危门和侠道盟的机密。”危兰道:“这就是你当时要与我提前告别的原因?”方灵轻笑道:“我寄回去的信里把这事含糊了过去,我担心我爹爹觉得不对,迟早也会亲自来找我。”第129章 方索寥从俞家军的军营到离这儿最近的危门分舵, 须一天时间。那么来回就是两天。危兰不欲辜负叔父心意,虽觉得越早前往铜仁府越好,但仍决心耐下心来再等待两日。天穹明朗, 万里无云,日光照在这条官道的每一个行人身上。尽管初夏季节还不算十分炎热, 然而危兴一路施展轻功,消耗体力,此时也不免出了一身大汗, 忽见前方路边有一家小茶摊, 遂打算到那儿歇歇脚,喝一壶茶解解口渴, 再带着他的剑赶路。他有两把剑。一把系在他的腰间。一把则握在他的手里, 且用白布包裹着,只露出剑柄。这让小摊里的客人们不禁抬头多看了他几眼, 也包括坐在角落里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相貌疏朗, 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 身着一袭宽松长袍,头戴软纱方巾,似是文士打扮, 目光也只在危兴的身上一扫而过,便没再将对方放在心上,收回视线,给身旁的女子倒茶。看那女子的容貌,应该要比他稍微年轻一些, 但宛若乌云的鬓发挽起, 显然是妇人打扮, 眉目温婉, 依然不减风致,只是这会儿面有忧色。那男子笑道:“你不必太担心——”一句话还未说完,骤然间小茶摊里又来了一位客人,放眼四望,寻找空位,视线转到危兴的身上,他大喜道:“危兄,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啊?”“呀,是张兄!真巧,竟在这里遇上你!”朋友巧遇,互相招呼寒暄过后,那姓张的青年好奇地问起了危兴如何带着两把剑?危兴便笑着解释起自己奉门主之命,取剑送给大小姐之事。——门主?姓危?那坐在角落桌边的中年男子听到这儿,眸光一闪。他身旁的女子看出了他的脸色变化,眼中的忧虑之色更多了几分,道:“你又想要杀人了吗?”那男子闻言爽朗一笑,抚了抚女子的后背,低声道:“杀什么人?这里又没有谁招惹我,你真当我是杀人狂魔吗?放心吧,就算他是危门的人,也只不过是危门的一个小喽啰罢了,还不值得让我出手。”可是危门的门主就很值得。言罢,他微微转首,双目瞬间如浸了寒潭之水,看向坐在邻桌的几个汉子。他们向他颌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