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轻道:“这恐怕不行。”郁筝道:“为什么?”方灵轻道:“因为我们必须用一种特殊的内功为令姊疗伤, 而这种内功你并不会。”纵然是在狂喜之时,郁筝乍闻此言,仍是狐疑了一下。若此说这种内功出自危门,那么方灵轻又怎么会它?而若说这种内功出自方灵轻的师门,那么危兰又怎么会它?然则在现如今,任何疑问皆是小事,郁笙的身体最为重要。郁筝当即向着危兰和方灵轻俯身一拜,感谢大恩。郁笙心底想了许多,这时却摇摇头道:“我听说,你们昨日杀袁绝麟都受了伤,现在又要你们耗费自己的内力,岂不是会让你们的伤情加重?”危兰笑道:“多谢关心,可是我们江湖人哪会有不受伤的?一点小伤,并无大恙,今天也不会影响我们。”方灵轻道:“而且,正因如此,我们才会合力给你一个人打通经脉,这便消耗不了我们多少内力,你用不着忧心。”她们之所以把这件事说得如此轻松,是为了让郁笙不要有心理负担。而郁笙听罢虽还有些迟疑,但也不再说什么,也对着危兰和方灵轻鞠躬行礼,表示了谢意。危兰道:“筝姑娘,麻烦你出门帮我们守一会儿,免得有人打扰。”几乎每日的清晨,明鉴街附近百姓都会来到郁笙的家中,在院子里听她讲学。再过一会儿,便是他们前来郁家的时间,郁筝自然得在门口守着,待众人来了之后,向他们解释。这间房里放着一个小火炉,炉旁的地面正好铺了一张席子,危方郁三人盘腿坐于席上,危兰与方灵轻各自伸出一只手掌,与郁笙的两只手掌相贴,便运气用功,依照真经中所记载的法门,为郁笙治疗体内旧伤。一开始,她们都没有说话,小屋默然无声,然而过了一会儿,只听屋外似乎响起轻微动静,细细听来便知,果然是郁笙的学生们到了。在疗伤的过程之中,只要她们的情绪稳定不激动,是完全可以聊天交谈的。危兰遂问道:“你每天都要教她们读书吗?”郁笙笑道:“自从我武功尽失,很多事情不能再做了,那总得做点其他的有用的事。”危兰点点头,继而与方灵轻对视了一眼,神情里透出些许犹豫。郁笙见状道:“你们是有什么想问的吗?”危兰道:“有,但还是待会儿再说吧。”倘若现在便问出了口,危兰担心影响郁笙的情绪,因此这会儿危兰和方灵轻先问起了郁笙平日里都教那些百姓读了什么书,直到这个话题谈完,今日的疗伤也就宣告结束。郁笙试着运了一下功,虽依然提不起半分内力,却果然感觉体内经脉通畅了许多,正欣喜之际,突然听到方灵轻问道:“你平时只教他们读书吗?”郁笙怔了一怔,笑道:“我粗通文墨,可是别的技艺一概不会,只能教他们读书。方灵轻笑道:“那不一定。虽然这六年来你武功尽失,与人动手过招是不可能,但你从前学过的内功心法与外功招式都还记在你的心里,你绝对有能力教他们武功。”郁笙听罢登时脸色微变,沉默了片晌,旋即反而一笑,道:“云姑娘是知道了什么吗?”危兰道:“昨晚我和轻轻在来明鉴街的路上,曾坐在一株树上说了几句话,所以有几个孩子从树下经过,没有看见我们,便一边赶路,一边练起来他们新学的武功招式。而那几个孩子……我记得他们都是笙姑娘你的学生。”说到这儿,危兰遂停了停,不再继续说下去,也不提当时她所听到的那群孩子的对话。因此,郁笙完全可以否认,教那几个孩子武功的师父并不是自己。她在极短暂的慌张之后,却很是平静,很是坦然地承认道:“对,我不但是他们的先生,也算是他们的师父。他们的武功,是我教的。”危兰道:“他们所学武功乃是如玉山庄的‘金刀玉剑’,笙姑娘应该知道,将自家门派的武学私传给外人,是重罪吧?”郁笙笑道:“我当然知道,所以当我决定教他们武功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不过……”她缓缓低下头,静了一会儿,渐渐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语气里带了点哀求的意思,道:“不过那几个孩子都还小,他们不懂太多的江湖规矩,他们是无辜的。我希望危堂主不要惩罚他们。”危兰道:“现在究竟如何处置此事,我还不能下决定,更不能向你保证。因为此事的来龙去脉,我并不清楚。我想了解,你第一次教他们武功是在何时,原因又是什么?”危兰的要求十分合理。作为烈文堂的堂主,她本来也有权力了解这件事。郁笙不禁思索了良久,忽然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透过窗户的绿纱去看院里的情景,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几株松柏的影子,而郁筝此时还守在院门口,离这间房太远,她是完全看不清的。她当然也就不会知道,适才前来准备听她讲学的百姓们早已都被郁筝给打发走了,然而这会儿又有一名新的客人——观乐楼的小伙计吴西,或者说如玉山庄的旁系子弟郁西——恰巧也在今天前来她的住所拜访,正在和郁筝说话。郁笙看不见郁筝的身影,放下心来,终于回身面对危兰和方灵轻,道:“我告诉你们缘由,但我不希望你们把这件事告诉给小筝。”方灵轻道:“为什么?”郁笙道:“总之你们先答应我,可以吗?”危兰与方灵轻再次彼此对看了一眼,颔首道:“好吧,你先说。”郁笙叹道:“我和小筝的老家本在徐州,但两年前,小筝说如玉山庄的总舵就在扬州,或许扬州的江湖神医能多一些,便让我与她一起搬家到了扬州,从此我就在住在了扬州,住在了这间小院里,办了一个学堂。这儿附近来跟我读书的百姓基本都知道我是如玉山庄的人,所以有不少孩子对江湖武林特别感兴趣的,就想让我教他们武功。一开始,我自然没有答应,我明白这有违本庄的规矩,也有违江湖规矩。况且……真想要学武,最重要的不是武学天赋,而是人品道德。”最后一句话,危兰与方灵轻均很是赞同。方灵轻道:“那几个孩子的人品道德在你看来,是好还是不好呢?”郁笙道:“那时候我和他们的接触还不多,虽觉得他们品行不错,但还不敢下断言。我告诉他们,若真想学武,不如找个武馆。他们却垂下头告诉我,他们家中贫寒,实在没有银子进武馆,他们的父亲也绝不会答应,就连他们到我这儿学文,也是因为我收的束脩极少,而且我毕竟是如玉山庄的子弟,他们的长辈也不敢有所置喙。”方灵轻听到末句有些疑惑,道:“难道你若不是如玉山庄的人,他们的长辈就不愿意他们到你这儿学文了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