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留天雄看来,危兰与留家堡作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他对她早就极为不满,怎可能愿意配合她办案?倒是留飚听说了此事,当即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写了下来,派人给危兰送去。多年过去,留飚还记得纪承,盖因他对纪承的印象颇为不错。那是一个相当重情重义的孩子,在留家堡无论待了多久,始终没忘记自己本是纪勇的徒弟,偏偏留天雄待他极好,赏识又照顾,每日不辞辛苦地指点他武艺,让他感激与愧疚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不知该不该告诉留天雄,他在留家堡的时间已太长,他已想要回去。直到某日,有数名如玉山庄的朋友带着徒弟们来留家堡做客,留飚亲眼看到纪承与如玉山庄一位叫做郑风儿的弟子在僻静之处悄悄说话,但留飚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毛病,远远瞧了一眼,便转身离开。然而就是在那日过后,纪承竟突然不再犹豫,坚定地要离开留家堡,回到裂刀门,这就令留飚甚感奇怪。又谁知,待纪承终于回了裂刀门,裂刀门却不愿再收他为徒,这时留天雄再次找上了他,询问他是否想要重回留家堡,他摇头拒绝,从此只能做一个浪迹天涯、无家可归之人。直到半年多后的一场偶遇,留飚行走江湖之际,无意中见到了他,发现他居然隐居在某个荒僻的小村庄里,遂与他交谈了几句,随后告辞,便真的再也没有见过他。危兰终于看罢信笺内容,沉吟有顷,随即长长叹一口气,道:“照这般说,纪承离开留家堡之时,年纪还轻,过了数年,相貌会有些变化,他又一直隐居在村庄里,难怪之前郁筝姑娘画了他的画像到处打听,江湖上也没人认得他。“方灵轻则讶异起了另一件事,道:“真没想到,纪承和郑风儿竟是好友。如果他还活着,也不知道他晓不晓得郑风儿的下落。”可惜,他已经死了。死人是永远无法再开口的。线索似乎又断了。郁筝见危方二人眉头微蹙,她想了一想,忽问道:“在紫电帮卧底,算不算是一件极其危险、甚至可能有去无回的事?”危兰道:“自然算是。”郁筝道:“你们以前做过这种事吗?”方灵轻道:“你什么意思?”郁筝道:“我和我的朋友们以前偶尔为了某些目的,便曾做过这种极有可能有去无回之事,通常我们都会提前留下一封遗书。”说到这儿,她短暂地停顿了一会儿,脸上流露出感伤的神色,接着道:“就像前些日子,留安他就提前写好一封遗书。”危兰与方灵轻登时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再次低头看向那封留飚的信。在信的末尾,留飚还不忘写出了当年遇见纪承的小村庄的具体地点。它离环松山不远,大概有两三日的路程,在另一座山的山脚下,道路崎岖,平日里只有村民们会外出赶集,很少有村外的客人进此村来。是以危兰与方灵轻到达目的地以后,村民们见她们衣饰华贵,十分稀奇,料想她们应是城里的大人物,不敢得罪,又见她们在打听纪承的居所,立刻给她们指了路。那是一间小小的木屋,篱落围了一个院子,院里处处都是衰草枯叶,推开小屋的门,灰尘扑面而来,竟有一股阴凉之气。危兰点燃火烛,众人借着烛光,在屋中翻找许久,才终于在某个暗格里发现一本册子,从第一页慢慢翻起,很快知晓,它倒并非遗书,而是纪承随手记录的一些文字。从当初他被菁莪堂送入留家堡,到他来到这座村庄隐居,再到他决定前往紫电帮卧底,这些年来他随手记录的一些文字。“自来留家堡逾年,武功大进,但每一忆师,极是牵挂。”“今本欲向留师请辞,言未出口,留师已笑曰:‘君至此已将二年,若非碍留家堡之法,叠嶂神功宜传之君也。’心下愧疚,不能再言。”“今闻郑姑娘之言,甚为然,留家堡名门正派,若果欲扶持江湖诸小派,不应如此行事。”当看到这里,危兰与方灵轻皆下意识望向一旁的霍子衿,她愣了愣,从危兰手中拿过这本册子,飞快地翻至下一页。这些文字断断续续,将它们连起来看了半晌,众人可以推测,当初郑风儿跟随如玉山庄的师长至留家堡做客,结识了正在留家堡学武的纪承,两人身世极像,因此聊得投缘,成了好友。纪承向郑风儿倾诉烦恼,说出了自己对留天雄的愧疚,郑风儿却向他劝道,留家堡乃侠道盟五大派之一,难道害怕少了徒弟,你之来去,对留天雄造成不了任何伤害,然而你若不回裂刀门,你师父定会伤心。何况五大派设立菁莪堂,口口声声是为了培养江湖武林里的人才,却想方设法让这些人才留在自己门下,长此以往,哪里还有那些小门派出头的机会?纪承听罢琢磨半晌,认为郑风儿言之有理,坚决离开了留家堡,偏偏纪勇恐惧留家堡的势力,不敢再收他,他心灰意冷,来到这座偏僻村庄隐居,不欲再踏入江湖。只是有时,他仍会通过自己从前在五派认识的朋友,联系身在如玉山庄的郑风儿。过了些日子,郑风儿果然也离开如玉山庄,顺路与他见了一面,不待他开口,先说了自己的一个计划,原来她在如玉山庄有不少朋友,都与从前的纪承一样,苦苦挣扎着去与留,是以她打算回到千里帮之后,便联系这些弟子的师门,将各自的徒弟给要回来。而如玉山庄毕竟是正道领袖,若诸派都不畏惧,统一口径,一起要人,想必他们还不至于强行扣着别派的弟子不放。纪承佩服她的决心,仍在小村庄里等待她的消息,岂料数日过后,郑风儿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回来寻他。他大吃一惊,连忙要给郑风儿疗伤,只可惜郑风儿伤得太重,摇了摇手,先向他说明了杀害自己的凶手。不是一个人,不是两个人。是五六名被菁莪堂送到如玉山庄学武的别派弟子,心甘情愿留在如玉山庄,已完全不想再与自己从前的门派扯上关系,而他们无意中知晓了郑风儿的计划,担心因为她的插手,让自己的愿望落空,便悄悄联手围攻了她,她好不容易逃走,然而已没有力气跑回如玉山庄,只能就近来了他这儿。纪承见她死不瞑目,欲要为她报仇,又苦于自己没有证据,直接前往如玉山庄理论,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相信,他还有可能得罪了如玉山庄。他并不是一个能够无畏无惧、一往无前之人。因此,纪承只得含泪将郑风儿安葬在一株柏树之下——他听郑风儿说过,她平生最喜柏树——然而从此他便日日夜夜被愧疚折磨,不但常常前去那一株柏树旁边祭奠,偶尔也会出村,做些扶危济困的小事。直到去年,他听说环松山有两路邪魔外道,紫电帮与飞狼帮,为非作歹,祸害乡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