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氏一时放下了心来。不想,这时,安阳却亲自斟了一杯茶,送到了乐氏跟前,似抬眼看了她一眼,而后冷不丁轻啜了一口花茶,忽而徐徐开口道:“文姐姐与上年年尾时相比,气色要好上许多了。”乐文卿闻言神色一怔,继而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侯府家世复杂,宅门森森,纵使她乐文卿娴名在外,却也只能苦力应付,两年的深宅生活不知不觉渐渐蹉跎了她身上的才气、灵气。如今见到安阳,才惊觉自己早已与当年的自己相去甚远。她们这一辈一起长大的贵女中,似乎婚事多为不顺,七公主和丹旸县主都满了十七了,却还未曾定下终身,她跟安阳反倒是最先落定的,却也大相径庭。安阳虽已成婚,却依然宛若少女,不知愁苦。倒是她——乐文卿挺立得直直的背脊有片刻的松动。一时用帕子遮住了唇角,蠕了蠕嘴,踟蹰许久,上年年尾在宫宴上时人多口杂,不便交谈,如今,似终于打算要开口,交心说道一二,不想,却在此时,一阵激昂的喧闹声划破园林的宁静,越过绿水小溪,打从远处传了来。这骤然响起的喧哗声令乐文卿和安阳同时侧眼朝着对岸看了去。一条小溪,将整座桃花园分作两半。一半花卉茂盛,多为娘子们游玩赏乐之所。一半花卉稀疏,草地肥沃,开辟成了一座小型的蹴鞠场或是马球场,供府中郎君们嬉戏把玩。如今,这道喧嚣声便是从对岸传来的。隔着一条碧水小溪,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对岸是碧绿垂柳,中间桃花若隐若现,从花卉的间隙间可隐隐瞧见对岸八宝亭下的草地上搭建了箭靶,投壶,设了蹴鞠门,马球门等一应助兴的项目,对面十余位身长玉立的郎子们在场上跃跃欲试,正在兴起哪项赛事。这时,不知来了什么人,忽而一下子将散落在场地各处的郎子们全部给引了去,全部簇拥成了一团,争相拜会,仿佛来了什么大人物般。对岸的画面不由引得此岸娘子们争相相看,议论纷纷。“怎地这般热闹?”“好像听说是大皇子来了。”“快看,蹴鞠开始了。”对岸场地上很快似摆起了赛事队形。溪流边,不少娘子们驻足张望。乐氏是这场宴会的操办者,一时眯着眼朝着对岸探寻了许久,见此情形,立马将人唤了来,派人前去查看,不过那边有丈夫操持,也并不担心,只坐在原地未动,见安阳收回了视线,不由笑道:“好像是大皇子来了。”顿了顿,又道:“应当是正在蹴鞠比赛,府里的场地不大,大的赛事操办不开,往年在桃花宴上的比赛,比赛是小,重点在彩头上,不知今年赛事的彩头是何物?”乐氏同安阳议论着,却见安阳兴致泱泱道:“大皇兄点的彩头,左不过些个玉石兵器的,没甚新意的。”安阳绝美的脸庞上略有些嫌弃。乐氏瞧得津津乐道。这世上,能够这般堂而皇之将几位皇子们嫌弃的,也就安阳一人了。见对岸赛事开始,这边有部分娘子们跃跃欲试越过拱桥,要去观赛,乐氏便也邀请安阳一同前去,不想,还不曾开口,却忽而闻得一道尖锐傲气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了来,一脸盛气凌人道:“哼,我道是哪个来了,可真是稀客啊,这不是咱们瑶姬神女安阳郡主么,不好好在天宫待着,怎么舍得下凡来了?”第4章 这道咄咄逼人,活像只牡丹小鹦的啼叫声一起,几乎不用抬眸,安阳便知,是丹旸那只秃头小鹦来了。丹旸声音尖锐,发量不多,是以,在安阳这里,喜提了“秃头小鹦”或者“小秃鹦”这样一个可爱又写实的名讳。一抬眼,果然只见姹紫嫣红的丹旸县主跟只大螃蟹似的横冲直撞的朝着青舟亭扑腾而来。只见她着一袭淡紫色对襟襦裙加身,裙边缀着白色细花边角纹,两臂手腕上搭着一条翠绿色披帛,腰上挂着一只七彩缀宝锦囊,手执一柄金色宫扇,头上插着一对闪瞎人眼的凤头钗,还在额前发间别出心裁的别了两朵细桃,只以一人之力将这世间最靓丽最鲜艳又最名贵的颜色全部安置在她一人身上了。原本懒懒散散,无甚兴致的安阳见到丹旸县主的到来,瞬间来了兴致似的,只微微勾着唇,难得将歪在石桌上的身姿直了起来,只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有远及近。乐氏从安阳眼里看到了一丝玩味。话说丹旸顶着太阳风风火火而来,因来得太急,鼻尖上甚至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往亭子里一踏,目光一扫,便见那安阳笑眯眯的冲着她道:“小秃,啊,小鹦……咳,县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安阳竟十分热情友好的主动同她打着招呼。看到安阳的笑脸相迎,丹旸似有些惊讶,随后一脸警惕,立马张开翅膀,啊不,张开了双手叉在腰上,做出了对抗之姿,正欲下意识地口吐芬芳之际,然而目光一抬,落到了安阳脸上时,丹旸神色顿时一愣。似是被美呆在了原地。无论何时见到安阳,都永远要比上一次更令人惊艳。得知今日安阳要来,丹旸警钟大作,提前半月便开始严惩以待挑拣衣裳头饰,为的便是在宴会那日不被对方给碾压得太惨,她已使出浑身解数将自己最喜爱的头饰衣裳全部都给搬到身上来了,然而看到今日安阳一身素雅清减,却反衬得她跟个爆发户似的。关键是,一身淡衣素服的安阳竟又美出了一个新高度。丹旸呆呆地看着。仿佛沉溺在对方的仙姿玉貌中,有些缓不过神来。片刻后,反应过来,又为自己被对方蛊惑而气得跳脚。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她安阳郡主宫婳了。从前她在封地时,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是众星捧月的对象,可自打五年前来京后,世人的眼便再也不曾往她身上停靠过半分了。整个京都的人全部都是眼瞎心盲的,全部都被安阳那只狐狸精给蛊惑住了。她堂堂丹旸县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抓紧拳头,极力的从安阳美貌的暴击中清醒过来后,又后知后觉回想起她方才的称呼,顿时,丹旸脸都绿了,一时只指着安阳气愤不已道:“安阳,我警告你,你莫要出言不逊,本县主头发少怎么了,本县主已花重金寻到了古籍秘方,不日便会养出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来的,倒是你,你头发多头发直头发黑又怎么样,你生得再美,便是狐狸精转世又如何,横竖纵使你迷惑了所有人,不还是遭无忧哥哥给抛弃了么,哼,你迷惑得了世人,却唯独迷惑不了无忧哥哥,这就是你的报应!”丹旸气急败坏的朝着安阳一顿疯狂输出着,末了,又上下扫了安阳一眼,一脸吃味泛酸道:“哼,安伯侯府这上好的桃花宴,你竟穿得这样寒酸丧气,跟来奔丧的似的,怎么着,顾家的钱财都用来充军费了么,也不给你留下二两置办衣裳钱,哦,对了,无忧哥哥跟你成完亲第二日便被你吓得马不停蹄的跑了,怕不是早就忘了家中还有你这么个‘下堂妇’呢,自然记不起给你留下些个月钱花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