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你江湖消息灵通,去替朕查查十方阎罗殿。朕要他们最详尽的资料。” 老五眸光微动,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墨慎坐进近泽榭中无情最喜欢的软榻上,半靠着阑干,望着外头的荷塘。长夏将消,波光潋滟的水塘中的荷花,已开得盛极而衰,花瓣零落,随水而逝。他抬起手,袖中劲风盈动,几欲就此挥掌,将一池荷花尽数毁了。几番思量,想及这是无情最爱,还是忍下摧毁的冲动。 他现在,只想发泄胸中欲毁天灭地的渴望。 “南诏世子段怫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耶律氏部族长耶律阿岑那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墨慎居中坐在太液池崇智殿上,阶下跪着今日接见的使臣。 平身之后,二人呈上礼单,由太监接过递至墨慎手中。 “世子长居南地,此来中原,可还习惯?”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南诏世子。据悉,南诏世子年少时曾来中原学习,只是恰逢南诏王爷遭人谋刺,不得不中断学业,返回南诏,便一直留在南诏助其父王掌理政务。今次一见,果然是华光内敛,稳重老成之人。 “回陛下,怫还习惯。”穿着一身南诏盛装的段怫,衣饰华美艳丽,绣纹繁复眩目,衬着他蜜色的皮肤,格外的醒目 “耶律族长常往返中原北地,应是十分适应此间的物候。”墨慎微笑,父皇去后,由他继位,他最大的改革便是将一应拘在京中的质子,悉数遣返原籍。若一个部族或者属国真有心造反,那么一个质子完全无法牵制他们的野心。韬光养晦,只为他朝脱困东山再起的例子,史书上,比比皆是。 “陛下还是叫臣非贤吧。臣弟非愚因为弟妹产期将近,是以未克前来,特要臣代表感激之情。感谢陛下仁慈,送他回归故乡,与家人团聚。” “单非贤、单非愚。”墨慎轻念着耶律阿岑那两兄弟的汉名,有些感慨,当年不知是谁替这两个北地牧族男儿起的名字,别有深意呵。是贤是愚,不过一念间。 “那未出世的孩子,可起了名字?” “回陛下,尚未。”单非贤拱手回道。 “你们氏族的名字,朕不便僭越,朕就赐个汉名吧。若生为男,就叫永世,若生为女,就叫太平。” 永世——太平。 “谢陛下赐名。”单非贤跪下叩头谢恩。这两汉名联在一起,寓意深远,这是一个中原强盛国家的帝王,所给予的最美好的祝愿和——承诺。 “陛下仁德!”段怫在一旁一同跪下,眼里有些东西,似浮光掠影,一闪而逝。 “两位都起来吧,此地不似宫中,不必如此拘谨,来人啊,赐座。” 君臣闲谈片刻,日过中天,按例赐宴。 御膳房做了南北风味的菜色,以免使臣不惯中原饮食。另有做了丰盛的菜肴,有荷包红鲤鱼,千里香干丝,燕窝蛤蟆炖老鸭,并各色点心冷盘。 席间,墨慎二人在京中可有打算。 “怫父王沉疴缠身多年,怫不便久留京城,臣打算待陛下寿宴后起程回南诏。” “臣也是。”单非贤同样未打算多耽搁时日。 “归心似箭。”墨慎点点头,有个一家,让他们渴望早日回去,是多么幸福的事。“那就祝二位这两日,在京中玩得开心。” “谢陛下。” 待辞了皇上出来,段怫与单非贤只是礼貌地告别,并未多做交谈。 这太液池虽说并非皇宫,但也耳目众多。皇上虽然说“永世太平”,但从来政治便残酷反复,由不得有半点放松,他们这样的部族首领与属国世子,还是少接触,以免落人口实。 两人各自上了车,回到馆驿。 段怫换了一身汉服便装出来,看上去已是一翩翩佳公子,带着自己的一个高大侍卫和一名内侍女官出得门来。 “官爷,我家公子想打听一下,这京城里可有什么好玩好看好吃的去处?”麦色肌肤身材微胖的内侍官上前去向守门的守吏询问,那带着浓重南音的官话,教守吏琢磨了好久才弄明白。 “有,京城了好玩好看好听的地方多了去了。”守吏谈起这个,自是眉飞色舞,口沫横飞。“要好玩的,自然是要去澳门大酒店。那酒店是早前一位异人所开,开张之日的盛景即使到得今日,坊间还有人念念不忘。后来因故关门,不过没多久便又开门迎客了。生意极兴隆,里头除有六博双陆马吊骰子戏之外,还有好些个番邦才有的新鲜玩意儿,只京城这一家,别无分号。 “要论好看,自然非蓬莱欢莫属。那里头笙歌燕舞,纸醉金迷……嘿嘿……”守吏兀自一人在那儿想入非非,口水都似要流下来。 内侍官有些不悦地轻咳一声,她家公子是什么人?她身后的大个儿侍卫撇开头轻笑,有人惹恼母老虎了。 守吏省过神来,忙不迭地收一起一脸遐思。 “若论好吃,则要去那南北酒楼。那南北酒楼在京中也开了有六七年了吧?菜色好,价钱又公道,还有说书唱曲的演堂会的,别有一番热闹。” “谢谢官爷。”内侍女官从腰间悬的荷包里取出一小锭银子塞到守吏的手里。 “公子,咱们走吧。” 段怫点点头,一撩衣摆,跨出了会同馆乌蛮驿的大门。黑铁塔般高壮的侍卫和微微发福的女官随后,左右伴护 守吏等他们去得远了,才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锭子,唾了一口。 “啐,南蛮子就是南蛮子,出手恁地阔气!”这银锭子少说也有二三两,够他喝一个月的酒了。 段怫一行人并不在意他人眼光,走走停停,看看听听,倒也有趣。 逛了一下午,浇糖画,捏面人,什锦果脯,彩漆勾金、螺钿镶嵌的首饰匣子,彩绘脸谱泥人……三人收获颇丰。眼瞅着便入夜了,内侍女官轻轻对段怫道: “世子,夜了,该用晚饭了。” 段怫点头,抬眼一看,南北酒楼的幌子恰在前头招展飘摇,把手一指。 “就那儿罢。” 三人走进酒楼,立刻有伙计上来招呼。 “三位里请。” “给我们一个清净不靠街的包间吧。”女官以口音浓重的官话说。 想不到那小二倒一听就懂了,搁愣都不打,就把手一延。 “三位这边请。”一躬身,就在前头带路,上了二楼,穿过走廊,将他们带进最里头一间绘着一片绿色祥云的雅间门口。“就是这间了,此间叫‘施财’,清净少人打扰,三位请进。” 段怫等侍卫打开门,进去巡视一圈颌首后,才走进雅间。 “这施财,取得甚巧。我等前来用饭,可不是将财施给了此间老板?”他笑着打趣。 “客官误会了不是?”小二也笑眯眯地回道。“这是施财乃是北方多闻天瓦萨瓦纳的别称,施财天,取其‘北方’之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