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汐眼瞳幽暗,看着他,清晰地说,「是,这里是我的家。」明晨微笑一下。若汐转头看青灰色阴霾的天空,山腰上的风渐渐烈起来。「明晨,」他说,「我想离开。」「……去哪里?」「……不知道,」若汐迷惘地说,「也许,到外面找间学校,继续读书。」「……好。」若汐回过头,定定望着明晨,直望进他眼睛里去。那双美丽的眼睛,第一次显出绝对灿烂与彻底冰冷之间的色调与情绪,柔和温暖,软的几乎触手可及,像搂着TORI,脸颊拂过它蓬松长毛。后来丽萨腾出抱着文件的一只手,在门上敲一敲,过一会儿,门后传来温和礼貌的声音:「请进。」她推开门进去时,桌后的年轻男子仍在忙碌着。「先生,您要的东西都已经整理好了。」丽萨轻声说。男子抬起头来,绽开一个清朗的笑容,「请放在这里吧。谢谢你,丽萨,占用了你宝贵的时间。」「没关系,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丽萨用充满倾慕的眼光凝视着男子。「没有什么事了,」男子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看墙上的钟,有点歉然地说:「已经七点多了,丽萨你可以下班了,我忘了今天是圣诞节,还麻烦你加班,真是抱歉!」「哦,没关系,」丽萨恋恋地看着他,心里悄悄对着他说,真的没关系,我乐意为你做任何事!可是对面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妙龄女郎的心声,他微笑着的眼睛清澈而纯净。丽萨轻轻叹了口气,略有些遗憾地说,「那么,我先走了?」「好的,圣诞快乐!」男子笑着,又伏下身去准备继续工作。「圣诞快乐!」丽萨无奈地转身出门,临走前她忽然『啊』一声,又转过头来,「叶先生刚才让我告诉您,请您走之前先到他那儿去一下。」年轻男子抬起头来,「好的,我知道了。」丽萨轻轻关上门。年轻男子靠在椅背上,想了一会儿,将桌上的档案收拾了起来,锁好抽屉,站起来出门,走到另一间房间去。应门的声音是慵懒的。推门进去,门里面的情况也一样。与他自己条理分明、干净整洁的办公室截然不同,与其说这是一间办公室,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一个私人起居室,充满舒适、倦慵的气氛。房间的主人倚在柔软的大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大册子,看见他进来,抬起头懒懒地打招呼,「若汐,你来啦?」童若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若他没有看错,那家伙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布劳恩的漫画书,若汐微微皱起了眉头。浩风挑起唇角,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表情。真是难以想象!若汐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曾经,他怎么会认为叶浩风是那样的高贵、俊逸、气质超群?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是那样的淡定、优雅、从容、强大?而令人只得仰视,无法企及?真实的情况是,这个家伙恶质到令人恼怒!他小气、任性、娇贵、幼稚、坏脾气、斤斤计较……一句话,他简直集大成于一身,只要他在那个姓萧的男人身边。偏偏他还就爱粘在那个人身边。浩风笑了,问:「你昨天去找秉辉了?」若汐自己找椅子坐下来,点点头。浩风有点纳闷地看着他,「我记得三个月之前秉辉就把最后一次复查报告给你了,怎么你还不放心吗?」若汐撇开一点儿头,不打算回答他。在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窗外。连着两天都在下雪,雪很大,白天的时候稍停了一会儿,现在又下了起来,已经在窗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白色,拇指大雪片仍在纷纷扬扬,拉塞尔大街上美丽的路灯霓虹此起彼伏,人来人往,踏雪而行,隐隐传来悠扬的音乐声,闪烁热闹如童话世界。浩风有点可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我是很奇怪,为什么你还不回去?」若汐心里撮气,没看他,冷冷道:「雪太大,机场已经关闭了!」浩风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出来。若汐面上有些发热,只是伸长脖子,装着看窗外的风景。为什么不回去?哼!讨厌的叶浩风!这个讨厌的叶浩风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是啊!若我是你,一定也不敢回去!」若汐倏地转过头,「你说谁不敢?」「你啊,」浩风一点不犹豫地回答,「你不敢啊,因为你怕明晨恨你,会不理你。」若汐瞪着他,深吸一口气,把脸仍扭回去看窗外。过一会儿,才冷『哼』一声,道:「明晨不会恨我的!」「他当然会恨你!」浩风正色道,「他辛辛苦苦不眠不休照顾你几个月,结果你一脱离危险期就告诉他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了,要离开他!而且一走三年,音讯全无!换了是你恨不恨?当然恨!恨得再也不想看到你!」若汐张张嘴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作声,面色阴沈。「我说得对不对?」浩风又换成笑嘻嘻的样子,「早叫你当初不要跟我抢明晨,结果你偏要抢,抢了又不珍惜,害他伤心!」「你闭嘴!」若汐粗鲁地说。浩风被喝斥,也不生气,微微笑,轻声嘀咕,「不过你走了也好,正好走到我的地盘上,平白多一个劳力,真的省了我不少气力呢!」正好省下时间去缠着姓萧的家伙呢。似真似假!不知道他是帮朋友气愤多一些,还是得意自己弄到手一个免费劳力。有些郁闷,若汐忽然站起来,硬声硬气道,「你找我就说这些?没事我先走了,明天回学校,那些活儿你自己干!」说着向外走。浩风叫起来,「喂喂……我是真的有事要说……」,门已经在他面前甩上。浩风张大的嘴慢慢合上,忽然轻笑起来。童小汐,我是真的有事要告诉你啊,你怎么不听呢?明晨若汐在雪里慢慢走,任雪花飘落在身上头发上。心情出奇的差,胸口有些郁闷,有些发慌。他尽量深呼吸,扩展胸部。凉丝丝的空气抽进肺里,似乎舒服了一点儿。病好之后,身体有些地方终究留下了痕迹,例如心脏。即使三个月前最后的报告说明已经没有太大问题,秉辉仍嘱咐他要定期检查,好好保养。与三年前相比,他已经长大了。从男孩,变成了青年,虽然仍然年轻俊秀,却已脱尽稚气。离开明晨的日子,真的让他快速成长。若汐无声地叹了口气,低着头沉默地走着。彷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欢乐的人群与气氛。是寂寞和思念让他成长吧?这不正是他离开明晨想要达到的目的吗?让自己成长,让自己变成对明晨来说,比较有用的人。当时以为很正确,不得不做的决定,现在再想来,有些模糊、有些荒谬、有些不解,与更多的,深藏在心底的悔意。那个决定,本身就是极其幼稚的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