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影道:“我出身不好,命如柳絮,要不是小姐和妻主眷顾,现在恐怕早就成为黄土一抷了。我知道自个儿性子不好,别人都难跟我相得,这十几年来,我也就只有这几个朋友了……景明今天头七,我不来看看他还看谁呢。”说着眼圈一红,便落下泪来。笑笑被他说得心酸,又怕他过于悲伤动了胎气,忙找了些别的话儿跟他说了,倒变成自己去安慰他了。静影到了灵堂,拖着身子给景明的灵位行了礼上了香,嘴里低低念叨了两句。听得他说的是:“景明,这辈子活的累,你就把这世的恩怨都忘了吧,投个平常人家,只要你放得下来,我们也就放心了。”众人听他话语,都觉恻然,尤其沉璧烟岚两人,物伤其类,眼睛又都红了。笑笑见得众人又要哭,忙把静影拉了过来,说让他跟烟岚两个交流交流孕夫心得,又唤了碧羽过来,让他陪着静影叔叔说话。正在努力排解悲伤气氛,外头又有人来,却是不肯进来,要让笑笑出去。笑笑起身出门,乔珏略一示意,两个新来的仆人紧随其后。出来一看,却是钟仪。钟仪道:“你家在办白事,我就不进去了,这是皇上让我来问你一声,乔小公子出阁的日子定在下个月可好。”这事笑笑也是才知道不久,原来那日她擒了那死士,携迎霄去求医,把那传旨的宫侍撇在一旁。那宫侍又吓又气,回宫复旨,说得不明不白。慕容媗道她有意抗旨,勃然大怒,拿过宫侍带回来那本百花图册,看也不看,便点了前面五十个,令三月内这些男子全数入宫。在这图册上面,京城乔榕正排在第一。当时席上甄绣立知大事不好,以乔榕那性子要指婚尚且宁死不从,现在还让他进宫当侧君,以皇上现在负气的举动看来,说不定连侧君也得不了,多半成了个宫人,那不是逼他去死么!当下也顾不得正是风头火势,出列说请求皇上放过乔榕,理由是,皇上曾经把他指婚给她了,天子金口玉言,不应擅改。慕容媗也是气到头上才下此旨意,见到群臣惊吓,忙收敛了怒气,也不怪甄绣擅自发言,反觉得她这么一打岔,有点谏劝的味道,让自己有了台阶下。于是就当殿把乔榕指婚给了大理寺卿,至于让众男子进宫的圣旨,她就顺势忘了,说过就算,没有颁布旨意,当然也没有人敢提醒她。至于后来知道笑笑在大相国寺受伤晕倒,慕容媗便亲自接她回宫医治,宴会更是草草而散。这百花千人琼林宴花样百出,惊险重重,在皇家宴会来说,不能再失败了,却因其过程的跌宕起伏被载入史册,被后人津津乐道。笑笑现在见钟仪亲自来提醒此事,立即想起自己因忙着景明的事忘了去问乔榕意思,这话却不好贸然替他答应,顿时支吾起来,“这个……我家里尚在办理白事,这时举办喜事恐怕有冲撞。”“这才需要冲喜啊。”钟仪抱臂道:“难道是太傅自己不舍得?”笑笑顿时尴尬。忽然身后有人清楚应道:“就依钟大人的吧,舍弟下月出阁。”乔珏一身白衣,墨玉发簪,静静行出,站在笑笑身边。笑笑急道:“榕弟他可同意?”乔珏道:“君子一诺,价重千金。他不可不应。”笑笑不知乔榕什么时候又许诺了,但这时也不好发问,只得依着乔珏的意思点头道:“他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钟仪你就这样禀告皇上就成了。”钟仪却不搭话,眼睛盯着乔珏左手拇指上面那环碧丝,眯着的眼睛蓦然睁大,瞳孔微微收缩。笑笑突然觉得周围气压骤低,而其中最强的压迫之力却是针对她旁边的乔珏。她吃了一惊,钟仪对乔珏的敌意怎么会这么浓!闪身把乔珏挡在身后。陪她出来的那两个仆人脚步轻移,转移到了钟仪后面,挡住了她的退路。钟仪瞧了乔珏道:“原来是你!”这四个字她说得很慢,笑笑认识她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认真的模样,也从来没有听她以这么慢的语速说一句话,听在耳里,觉得异常诡异,头上毛发直乍。想要说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四周紧迫的气流从她张开的嘴直灌进来,威压令她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甚至还能感觉到身后的乔珏微微颤抖,似乎要站不稳了,要不是她挡在前面,而是乔珏正面相迎,会发生怎样的后果,她无法预料。就在这时,忽然半空中“扑”的一声掉下样物事来,这件小东西正掉在三人中间,就在它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压力都消失了。就像有人用一块石子用力砸向薄冰,瞬息之间,冰面出现无数龟裂,眨眼之间,冰层尽碎,沉下水面,竟是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还从阴转晴,见了阳光。钟仪又恢复了那朦胧笑眼,笑眯眯的说:“好啊,乔学士这么说最好了,我这就回去复命。下个月就来叨扰喜酒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跟笑笑行礼,转身上马离去。地上那小小的东西是一个花生壳,丢这个的人就伸长了腿坐在门楼的瓦面上,钟仪转身走的时候一眼也没有瞧他,他却盯着钟仪的背影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待人家奔得看不见了,才“啪”一声捏碎手里的花生壳,把仁往嘴里一扔,“喀吧喀吧”脆脆的嚼了起来。笑笑仰脸喜叫道:“爹!”这一声唤当真穿云裂石,常玥凝滞了一下,若无其事的嚼完了花生,才翩然跃了下来。笑道:“你都下山好几年了,还是见不得大场面,也不等人家走远点,巴巴的就露了底。”一双眯眯桃花眼盯着乔珏上下打量,最后停在他拇指根缠着的碧丝上面,笑嘻嘻地道:“这是你的新夫郎?排第几呢?真是不错!”笑笑脸上一红,含糊道:“爹,你就是会笑我,还躲起来看女儿的笑话。”乔珏却大方行礼道:“乔珏见过常爷!”心里想,常悦的这个爹爹长得真是年青,虽然动作谈吐不文,但是动静之间却最是自然妥帖,没有半分刺眼的,正正是真名士自风流。不料他这么恭敬见礼,常玥却瞪起眼来,一脸不爽。笑笑忙道:“唤他常公子,他一点都不老!”乔珏恍然,正要再叫,常玥却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明明是你的夫君,你唤我爹,他不是也应该唤我一声爹么!”一面似笑非笑的斜眼睨着他。笑笑一愕,很是尴尬的看着乔珏。乔珏白玉般的脸上透出薄薄一层红晕,方才的锐气果决都变作了腼腆,略略垂目,恭恭敬敬重新行礼,“爹!”两个新仆都是乔珏新调进府中保护妻主的族中好手,见状都不忍卒睹,各自别转脸去,忍笑忍得脸发青。常玥哈哈大笑,一把抓住乔珏的手,“好贤婿,乖贤婿,听你叫的这声真是痛快!我定然教你些别家没有的好东西,保管你以后大有前途。”兴高采烈的拉着他进去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