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惊失色,忽地觉得采柔的身子一沉,带着我就往座椅下滑,她整个人趴在我身上,这么一动,热血狂涌,洒了我一身。我一时惊骇得不能反应。采柔轻轻的动了动,低声说:“小姐……别动……这样,叛军会以为……小姐……死了……”她脸色煞白煞白,脸上溅满了血点子。我颤声道:“你别动,我,我去拿药箱。”“不……不……小姐啊……这样……你就不会……不要我了……”她惨白的脸上居然浮起一丝笑容来。我叫道:“不许你乱说话,我,我怎么会不要你!”泪水纵横,有些淌入嘴里,又咸又苦:“你撑着点,只要你活着,怎么样都可以!你……你千万不要闭上眼睛!啊,采柔,你不要睡过去,不要!我不许你闭眼……”“这里……好冷啊……”采柔气若游丝,想用手去摸胸前的伤口,手指动了动,根本抬不起手来。我用力按着她胸前的刀伤,鲜血汩汩的涌出我的指缝,就像绝望的情绪一般,根本停不下来。“小姐啊……崖云……公子……很……好……啊……”采柔又像呻吟又像叹息那般说了这句,眼睛内生命的光彩闪出最后的火花,然后就完全的熄灭了。我觉得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凉,包括那些温暖黏腻的液体,渐渐在我衣上手上胶结起来,似乎要变成一个茧,把我永远的封在里面。“唰”车帘忽然被撩开,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窗外,瞧了瞧车内的情形,退开,然后车门“砰”的一声被踢坏了。我呆呆的抱着采柔的尸体,匕首还执在手里,压在她的身下,我呆呆的看着冲进来这人,一点也记不起反抗。冲进来的人竟是崖云,他的脸原本纸一般白,此刻更是一脸惊骇,冲进来一把夺过采柔的尸体,紧紧执住我的手:“你……有没有事?”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向来镇定的人,此刻正陷入极大的恐惧中。我忘记了要甩开他的手,要他滚远点。我只是怔怔的瞧着他,木木的道:“采柔她……死了。”他用力一扯,把我扯入怀中,抱起来就往外冲。外面有士兵一拥而上,一式一样的衣服,看不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崖云一手揽着我的腰,另一手挥剑,在树枝间飞掠,手中剑跟敌人兵器不住交击,溅起无数火花。再一起落,已在包围圈之外。突然有一个森冷的声音在远处传来:“太子,请留下太子妃,不然莫怪属下无情。”崖云根本没有停步。我睁开眼睛,瞧见领军的将军拉开弓弦,锋锐的箭头在夕阳下反射出冷酷的光芒。“小心!”我忍不住叫了这么一声。“嗡”的一声,铁箭破空而来。在我叫出那声时,崖云身体一震,似乎想转换方向,以为他应该可以躲开的,可是他的身体却在将要躲开之际,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是这么一下,箭矢赶上了他的速度,穿透了他的肩背。抱着我的那具身体像被风吹起来一般飘忽着,随着箭矢的方向飘退,带着我一同坠下山崖。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觉浑身没有一处地方不痛。稍稍活动一下手脚,发现还是连在身上的,有点儿惊奇。此时天已全黑,我发觉自己靠倚在一块岩石前,面前黑乎乎的一大蓬东西,我伸出手去。“别碰。”有个低低声音道:“那是灌木,会刺伤你的手。”我辨认一下,转头瞧去。隔着两三米远的地方有一双闪着幽光的眸子。“崖云?”“是。”我撑起身来,刚一迈步,头一阵晕,连忙扶住石壁。身上划破的伤口一直发痒,然而骨头却在酸痛,我扶着石壁,好像直立起来的蚯蚓一般一点点往崖云那边挪动。终于是撑到了,我弯身想捡石头,忽然发现他亮得出奇的眼睛在盯着我。“你要这个?”他把剑柄倒转递过来。接过剑的时候,我的手很不争气的抖了一下。“很快就有援兵来搜救的,如果你杀了我,你一个人是逃不出去的。”他淡淡的说。“你觉得我是这么笨的人吗?”我侧头看他。夜色中,他竟然轻轻的笑了起来。笑了几声,激烈的咳嗽起来。“不相信?你可以下手啊。”他边咳嗽边笑,好像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盯着他,总得等他咳嗽完再杀。只是……这人好像在吐血……眼神这么亮,好像是回光返照……应该活不长了吧?我抬头望天,天色乌沉,黑得非常彻底。身上黏糊糊的是血是汗都分不清,手脚都像被浆糊黏住似的。确定要在现在杀了这个人?然后……逃不出去……陪他死在一块儿?腰像断了一般疼着,问题是提不起一点力气,恐怕砍人也砍不利索。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人的咳嗽停止了。我失去了气力,靠着崖壁缓缓坐了下来。要杀的话,他是逃不掉了,等我恢复力气再说吧。我把他的剑藏在衣服里,然后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我知道你恨我。”崖云忽然开始说话。我不做声,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好像你对我们都怀有一种本能的敌意。”他的声音显得有点悠远:“记得在掩月楼的后院头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冲我吟了两句诗,有点儿卖弄,想引人注意,但是要走近的时候,你又逃开去。就像观赏笼里的野兽,明明很好奇,但是又很害怕的样子,瞧一眼,又躲起来,又偷偷瞧一眼。”我听得有点发呆,那时的我,确实对这样一个贵公子充满好奇,但是听他这么一说,却更像是充满自卑的小孩的幼稚表现。“你很聪明,学东西也快,但是从来不用心。你对什么都不在意……好像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在意,没有什么人可以被你看在眼里。”“但是在你周围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天下第一的琴师是你的师傅,绝世的剑客白孤飞居然是你的侍从。”等,等一下!谁是白孤飞?我忍不住叫道:“白孤飞……难道是小三?”崖云在暗处无声的笑了笑:“没错。他是离国铁血宰相之子,十一岁便以绝世剑法名动京华。后宰相因拥护皇后获罪,当诛九族,他孤身逃脱,投靠了敌国鹤都。”原来是因皇后获罪全家。我听得呆了呆,然后在心里对自己说,那又如何?这个人的身份来历如何,很重要吗?我决定继续不在乎下去。只要记住这个人永远在我报仇的名单上就够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把帅印交你保管?”……还不是为了套牢我,让我想跑也跑不掉。非得挺身而出当英雄楷模。“还记得头一回跟你共车,你跟我说要在掩月楼开班授徒的事情吗?”我的眼神冷了下去,那已是好久好久的事情了,遥远得像是隔世的迷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