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稍带笑:“人情债本就难还,若是蓅姜欠了宁王的,蓅姜心里一直记得,若是宁王亏欠蓅姜的,宁王也会记得吗?”“蓅姜,你不曾亏欠我任何,从来不曾。”凤宜玶眼色渐暗,声色渐变自语一般:“而蓅姜你,从来都是在我心中的,历久弥坚。”人的眼神最能透露真情,看见他又何曾不会想到自己,情爱太耗需元气,不知不觉之中,透支了温存感知,也拉长了通往幸福的那段路。“你快回去吧,幸好这次没有牵连到你,不要再生出差池,趁还没有人发现,可速速出宫。”“可我走了,蓅姜你怎么办?就打算在渟荫殿久住?”凤宜玶固执。“那个侍卫一事,皇上尚未曾定夺,又将我置于渟荫殿,也算是还顾及我与他夫妻之情,并未做绝,宁王不必担心,事不至此,蓅姜也有蓅姜考量。”“话虽如此,可看过一眼,方才能放心得下,便是冒险走这一遭,也无谓。”凤宜玶抬眼看我,勉强牵起一丝苦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这是我所有期望。”“宁王这份心思,蓅姜知晓了,快出宫去吧,莫要被他人瞧见,再为难你我才好。”凤宜玶点头:“你好生保重,有事便让刘东找我,记得。”我微微点头,见他转身往门口去,可还未曾走到门口,房门又开,我原本以为是邀月去而复归,却瞥见凤宜玶骤然顿住脚步,呆呆立于原处,与我视线一侧,刚刚好将来人挡住。我纳罕,再次侧身而视,这一眼,顿时,心沉入无边深渊,冰冷透彻。“出去。”凤御煊一身明黄缎袍,俊美无匹,冷声一喝,身后人再不敢入内,连忙关好房门。狭小房间,摇曳烛光,三人相处,犹如深陷困室,不得逃脱。仿若被抛上岸边的鱼,大口喘息,却濒临窒息。“凤宜玶,你竟然敢来。”凤御煊面如薄霜,并不曾怒,只是冷,寒彻骨髓般的冷。两人面面相视,一个阴郁,一个淡薄,凤宜玶并不见恐惧,也不躲避,定定看着凤御煊,沉声道:“御煊,你缘何要这般所做?拘她于此,你可安心?”我一怔,不敢多想凤宜玶若是多言,我与他下场究竟如何惨烈,而凤御煊此时过来,意义为何?“皇上,是臣妾的错。”我顾不得穿鞋,只着单衣,急忙从床上起身,屈膝跪在冰冷地面,垂头敛目:“臣妾不甘自己被冤枉,想求宁王代为求情,臣妾知道错了,不该鲁莽行事。”只觉得自己眼眶酸胀,愈发疼痛,胸口翻搅不休,一波苦,一波疼。膝盖传来针刺般尖锐的冷,深入我膝盖,仿若用细线穿透骨骼,引起寒痛症状,疼入四肢百骸。我无法抑制的浑身颤抖,是冷,是疼,分辨不清。便是成为他最为宠爱之女又如何?我始终是跪拜他脚下,一如一株蒲草,便是再坚硬无比,却终究只是一株草而已。若爱情只是让人在甜蜜中,不自觉沉溺,却在苦楚中无法自拔,便当真害人不浅,无法抽离,无法逃离,便是不去碰触也会疼痛。凤御煊沉默不语,绕过面前人,径直走到我面前。我眼前,现出他那双雪丝纺金边巧绣靴,我心口一疼,阖了双眼,听他下文。“蓅姜,曾几何时,你这般不懂我所为,我之用意,你怎会不明?怎会?”他伸手,扶我胳膊,让我站起身。凤眸毫无温度,空洞而视,明明在看着我,却似乎已经越过了我,散向我身后,不知某一处。我抬眼与他对视,眼球酸涩,见他缓缓抬手,扶上我脸颊,轻轻摩挲,仿若无事:“便是宁愿求他人,都不愿与我开口所求吗?”脸颊一行温热,划过皮肤,却仿若烫到心口,留下一道痕。他不曾回头,只是冷淡道:“宁王回去吧,蓅姜此事,朕自有分寸。”身后那人没有声响,顿了半晌,方才听到轻启门房的声音,外面狂风大作,呼呼作响。凤宜玶走了,房间只留下我们两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他不言,我亦不语,只是在彼此深浅眼色之间,不断猜度衡量。“蓅姜,你不可如此待我。”幽幽寂寂,弱弱一句呢喃,却像是耗尽他心念,用尽所有力气,艰难出口:“你不可以,不可以。”眼前模糊,清晰,再模糊,我哽咽难语,只管抬头看他,那一脸不设防之后,会疼,会伤的忧色:“你曾欠我一次,若是如今我要你偿我你之信任,你会不会允我?”凤御煊不发一语,半晌,轻声问我:“为何不是宜玶?”“因为当初是你向我伸出手,我这一生早已跟你纠缠一处,再不能分。你不要再怀疑我,防备我,我曾发誓只愿站在你身后,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不会违背誓言,何况,宁王还是最为关键的人物,蓅姜不会这般愚钝,自讨苦吃。”凤御煊垂眼,读不出他情绪,轻声看我:“此话怎讲?”“或许日后,皇上想铲除叛臣之时,宁王可是最至关重要的一环,实不可动,不可疑,只需静待时机,以作万全才可。况且蓅姜知道皇上与宁王之间亲缘,也不想成为其中隔膜,做个罪人。可是到如今,能说上话的,也只有宁王,私下估计临平公主这一点牵连,方才敢求,蓅姜心念,仅此而已,不愿皇上因此,再误会蓅姜一分。”我轻语,点到为止。不愿说清楚姚氏与凤宜玶之间事体,想必凤御煊也心里略知一二,这等城府之人,还有什么可在他眼下遁形,他连我都看得清楚,又何况是姚氏那般?而我也清楚表明,知道凤宜玶用处,更不会有无关牵连,宁愿将彼此更冷酷自私表露清楚,容他信我只是物尽其用,绝无他想,方可脱身,也可保住凤宜玶。半晌,凤御煊伸手揽我肩膀,面色稍有缓和:“蓅姜,原来,你本是无心的,可我宁愿你无心。”无心之人,又何止我一个?若是何以都可舍,那有心与无心,又有何差别?凤御煊最后选择相信我所言,我心里暗忖,也许他只是想借此将话挑明,也让凤宜玶知晓他底线,不过是借了我给三人彼此台阶好下,至于心中是否真的信任,那便知有他自己才知道。在这个皇宫之中,永远是这个道理,人要为位避,裕嫔之事,不管凤御煊对我的看法如何,做到平息朝堂后宫,才是最首要。遂我仍在渟荫殿住下,一晃三日有余。“娘娘,姚相一直不满皇上私自将您遣至渟荫殿,已经连着几位大臣上书,要求彻查裕嫔小产一事。”刘东每日必来,将消息一一带予我。我少有出门,只有午后阳光稍足时候,到太庙大殿上走一圈。殿上无非供着本朝各位已逝帝王皇后,死气沉沉,冰冷空旷。不管他们前生何等风光得意,备受万世永颂,或是潦草一生,后人褒贬不一,总归人去茶凉,只剩一只只檀木灵牌,整日焚香雾绕又如何?我段不信单凭这一片片木牌能保得了谁,护得了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