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们都在等他醒,想要采访,想要问一句他在找什么人。赶走一批记者,宋嘉阁离开病房,准备到医院对面的小餐厅随便吃个中饭,他刚离开没一会儿,病房门口再次围满记者。有记者直接将门推开,镜头聚焦在病床上——床上的男人突然抽搐起来,然后蜷缩着身体抱着右腿残肢,满面痛苦地挣扎,双手还包着厚厚的白纱布。男人滚到地上,满额头的汗,汗水浸湿额角处的纱布贴,嘴里还在意识不清地说着什么。有人凑近了听,两个人。——月亮。宋嘉阁在回来的路上,经过检验科的大楼时,看到里面有个人出来,手里拿着的单子上标题有点眼熟——PRA.云则总是自言自语时的其中一句,APRA。宋嘉阁一把拉住那人:“小姐,你这个是什么?”对方说:“群体反应性抗体检查。”“做什么用的?”“看肾脏能不能配型,如果这个检查出来可以,血型也相同的话,那肾脏就算配型成功。”“这样啊,谢谢你。”宋嘉阁记得很清楚,云则是A型血,如果霓月也是A型血,那么云则自言自语的那四个字母就不是没意义,而是A+PRA,血型配对加群体反应性抗体检查。一个大胆的猜测浮在宋嘉阁心头。宋嘉阁冲回病房,看见记者们正在被护士驱赶,他直接挤开人群,冲进病房里,看见云则痛得在地上翻滚。宋嘉阁蹲下去,掀开云则的病号服,果然在他的右侧腰上发现一条十厘米的长疤,那条疤痕是那么的丑陋,是那么的醒目。宋嘉阁震惊不已,失魂落魄地跌坐到地上,额头很快就出了汗,云则……云则给了霓月一颗肾,还是没能救活霓月,怪不得会疯。这换谁来都得疯。云则还在昏迷中,宋嘉阁把他移到床上,到窗边开窗抽烟,烟雾缭绕间,宋嘉阁在想为什么当年霓老师没有把云则捐肾的事情给他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霓老师也不知道这件事,云则瞒过所有人。沉睡中的云则做了个梦。梦里面,将他带回2018年6月20号的那个晚上,他提着保温桶到医院送饭,进病房区时,原先记忆里那里挂着的牌子并不是普通病房的字样,变成ICU重症病房区的字样。他看到霓老师坐在长椅上哭,腰上的皮带旧得掉皮,袜子颜色不同,一只黑色的,一只灰色的。原先记忆里——霓老师告诉他,那天是霓月妈妈的忌日。可是梦里面,霓老师却告诉他,医生刚刚宣布霓月死亡,听到这个消息的他下意识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电子钟,上面的时间是23点11分。然后,盖着白布的她被推出ICU,老霓冲上去,剖到移动担架上,哭得撕心裂肺:“月月!是爸爸没有照顾好你,是爸爸错了……你回来好不好?以后爸爸再也不因为钓鱼忽视你了,再也不会切菜忘记洗菜刀了,再也不会洗衣服忘记摸口袋里的纸出来了,爸爸真的错了,爸爸会改好的,我只求你回来啊,我的宝贝女儿……”绝望的哭声回荡在深夜长廊里,云则就那么站在这里,宛如泥塑,一动不动,目光却没有办法聚焦,然后他听到老霓的手机闹铃响了起来,小溪叮叮咚的声音,那是老霓提醒自己每天叫霓月吃药的时间。梦里面的画面一跳,又来到他和霓月初遇那天。那是2015的盛夏,她穿着一件白色吊带,浅绿色的短裤,腰间围着他的黑色冲锋衣外套,弯腰钻进绿色的士里。爸爸的摩纳哥蓝色宝马开上去,与那辆绿色的士并肩而行,他正在仰头喝一瓶带着冰碴子的雪碧,在那样一个瞬间,一只野鸽子飞快掠过窗边,在天空中留下一抹痕迹。惹得她回头——可惜她没看见那只野鸽子,只能和他四目相对。举头烈日,晃眼天光,冻雪碧,柠檬香,野鸽子,还有四目相对。这些好像就是故事开始的地方。那本《一个角落里的十字架》早在五年前就得以出版,即便当时已经联系不上作者本人,没有任何签名,但是销量惊人,拿到书的读者们总是习惯性翻到第一页,第一页上有作者亲笔的序言,据说是写给心上人的。只有短短的一句,也是上千万人看过的那一句——“我曾有幸,见过月光。”作者有话说:这章看完应该懂了-第54章 命运醒来时是个雨夜, 一个没有月亮的雨夜,只有低低浮动的暗色乌云,和偶尔一道亮起的闪电。云则虚弱地睁开眼, 几天时间消瘦一大圈,眼窝微微内凹, 双颊塌陷,没有打理过的下巴青茬明显,半显的眼白里覆着细细红色血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