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牵扯甚大,严钊不由得转头去看皇帝。而皇帝又岂不为此而颇觉惊痛?这里边的许多人,都曾经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啊!若说是纯粹的谋反,他是不肯相信的,八成是为了叫这小子登基,迫不得已清洗朝堂。而除此之外,他却也另有一事想要开口,只是话到嘴边,转了几转之后,以他的胆色与气魄,竟然畏惧到不敢发声!严钊见状,隐约了悟到几分,只是此时此刻,却也不敢贸然开口。到底还是生等着皇帝稍稍平复了心情,颤声发问:“如此大的逆案,又牵连如此之广,皇后难道不曾规劝于朕吗?”朱允炆面露难色,硬着头皮道:“皇爷爷,哥哥去世三个月之后,皇祖母便也去世了……”皇帝当场愕然,五脏翻滚,心下痛极,嘴唇张合几下,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严钊大为担忧,不由得道:“义父……”皇帝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颤声问朱允炆:“如此说来,老妻也好,长子长孙也罢,乃至于诸多昔日同袍,岂不都死在我前边?”朱允炆几乎不敢抬头:“正,正是如此。”连严钊垂下眼帘,都不敢去看皇帝此时的神情了。内殿中寂静的近乎可怕,只听见皇帝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如此不知过去多久,严钊才听皇帝咬紧牙关,一字字的挤出来:“继续问!”严钊领命,再度转向朱允炆:“你可是寿终正寝之后,重来此世?”是被自尽之后来到这儿的……朱允炆略略迟疑,还是应声:“是。”严钊道:“你在位多少年?”朱允炆厚着脸皮说了句:“三十二年。”严钊眉头微挑:“身下有几男几女?”又来了!编谎话其实很简单,难的是不间断的编谎话,并且让所有谎话拼合在一起天衣无缝!朱允炆道:“八男三女。”严钊道:“都是哪一年出生的?”朱允炆勉强应对。严钊道:“晋王世子是哪一年娶妻,娶的是哪家的淑女?”朱允炆答完之后,严钊又问起燕王、周王两家,然后又是一个回马枪:“先前你说,六皇子是哪一年出生的来着?”朱允炆:“……”随口编出来的瞎话,这谁还能记得啊!可要是不说……这不就全都漏了吗!他壮着胆子蒙了一回。严钊却微笑道:“跟皇孙先前说的不一样呢。”朱允炆瞬间心如死灰。严钊脸上笑意愈深:“其实我也记不得,先前是胡乱说来诈你的,哪成想你真就认了呢。”朱允炆:“……”朱允炆再也扛不住了,伏在地上失声痛哭。严钊抬腿不轻不重的踢了踢他:“皇孙最好还是实话实说,审讯这种事情,您这辈子可能就碰上这一回,但我可是每天都在经历,你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朱允炆又是挨打,又是被骂,一路隐忍到这儿,不成想却还是什么都没能瞒住,心理防线直接崩塌了。“皇爷爷,孙儿不孝,没能保住江山大业,只当了几年皇帝,便被人篡夺了皇位呜呜呜——”沉浸在悲恸之中的皇帝险些从龙椅上跳起来:“什么?!你这该死的畜生!!!”朕把万里江山交给你,为了你清洗朝堂,你他妈的把这天下搞成这样?他厉声道:“是谁?北元,还是权臣篡位,亦或者底层起义?!”“都不是,”朱允炆想到此事,只觉得心都在滴血,真真是恨得牙痒:“是燕王那个逆贼,居然打着清君侧的幌子起兵靖难!”燕王……老四?!还好还好。起码肉是烂在自家锅里。皇帝稍稍宽心,复又作色道:“老四这个畜生,他怎么敢?朕既然立你为皇太孙,怎么可能不下手钳制诸王?”朱允炆抽抽搭搭的为自己辩解:“燕王早就心怀不轨,皇爷爷还在的时候,伪装的十分良善,待到皇爷爷驾崩,他便暴露出了本来面目……”皇帝下意识道:“那你可真是废物啊,朕为了你把朝堂清洗了一遍,宗室也都敲打完了,这还能输。”朱允炆:“……”心更痛了呜呜呜!却还是憋着一股恨意,膝行上前,叩头道:“皇爷爷,您怎么处置孙儿,孙儿都没有异议,只是燕王狼子野心,倘若不将其除去,无论后继之君是谁,他早早晚晚都会起兵的啊,皇爷爷!”皇帝感慨道:“真没想到,这畜生竟如此胆大包天!”朱允炆哭着点头附和。皇帝又问:“老四那畜生起兵谋逆,他的兄弟们呢?身为宗藩,公然起兵攻打京师,依照朕生前的安排,诸王岂不是应该立时发兵抗贼?你是怎么输的?”朱允炆:“……”朱允炆一时惶惶,无言以对。皇帝勃然大怒:“你这畜生到底做了什么,居然逼反了你的亲叔叔?又是做了什么,让你其余的叔叔们冷眼旁观,坐视老四把你从皇位上拖下来?!”朱允炆做贼心虚,自是惶恐不已,战栗不能言语。皇帝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严钊!”严钊随之应声:“孩儿在!”皇帝怒指着朱允炆,声色俱厉道:“朕念着骨肉亲情,一次又一次的宽宏于他,他却不知好歹,屡屡隐瞒,该死!”“你既然不想说,那就永远都别说了——把他押下去,用烙铁烫烂他的嘴!”第160章 我朱棣生平最恨偏心眼的老头子13用烙铁烫烂他的嘴……朱允炆只是听着这一席话,便是惊骇欲死、屁滚尿流。因为作为皇帝的亲孙,他深知这话皇帝绝对不是随便说来恫吓于他的,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做!朱允炆立时便萎了,痛哭流涕的要往玉阶上爬:“皇爷爷,孙儿有罪,求您看在孙儿还年幼的份上——”哀求辩解的话还没说完,皇帝便喘着粗气,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严钊躬身领命,略一摆手,便有近侍上前来拿了朱允炆在手。朱允炆两条腿都在打颤,后背不知何时也生了汗,不死心想要再行求饶,拖拽住他的近侍眼明手快,随手掏出手帕团成一团堵住了他的嘴。严钊将人带到了诏狱去,亲自操刀审问。烙铁是要用的,但在这之前,还是得让他把该说的讲个清楚,如若不然,这亲军都尉府又是用来做什么的?……贴身侍奉的内侍小心翼翼的近前,恭敬询问皇爷是否需要掌灯,等到皇帝冰冷不耐的一瞥以后,赶忙躬身请罪,放轻脚步退将出去。皇帝在那张华丽宽阔,却没有一丝温度的龙椅上静坐了很久,神色惶然,脑海中回荡着这个死而复生的孙儿告知自己的事情。三个月后,太子妃难产,母子俱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