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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不到人,但惟明总有种被暗中盯着的感觉,视线没有攻击性,却很有存在感。就好像家里的板栗虎有时候会藏在房顶上或者帘幕后,冷眼旁观春至为了找它而急得团团转,却始终一声不吭。惟明像个准备对付难缠小猫的饲主一样磨了磨牙,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又过了两天,一封奏折经由大理寺传上了乾圣帝的案头,转天圣旨就到了衙门,命四皇子惟明为钦差大臣,择日赶赴梁州,查明梁州府呈报的中元海神大祭一案。惟明欣然接旨,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出京查案去了。紫霄院内,迟莲听完叶金檀带过来的消息,手一抖没控制好力道,“喀嚓”捏碎了一只黑漆钿盒。叶金檀只是个刚化形不到百年的檀树精,头一次直面真仙动怒,当场就被四溢的威压给结结实实地摁在了地上。迟莲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收敛气息,低声道:“对不住,你先出去吧。”叶金檀一瘸一拐地爬起来,生怕多说一个字迟莲就会怒火复发要了他的命,赶紧夹着尾巴溜了。“啧啧,啧啧。”叶金檀走远后,房顶上跃下一道人影,落地轻巧无声,翘着二郎腿坐在迟莲对面,快乐地说起了风凉话:“让我看看是谁急了呀?哦,原来是我们冷面冷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国师呀~”迟莲:“……”归珩继续:“这下好了,真成‘千里之外’喽。”宫中不便动用法力,但迟莲忍无可忍,一脚踹飞了他屁股底下的椅子。归珩敏捷地跳起来,一边躲一边笑问:“现在知道着急上火了?早些时候怎么还摆出一副要跟人家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躲在紫霄院里不敢去见他呢?”迟莲没有心情跟他认真较劲,皱着眉道:“好端端的,怎么非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远门。”归珩很少见他这副吃瘪憋气的样子,虽然不是他造成的,但并不妨碍他的内心里充满了占据上风的愉悦,笑道:“你说这个节骨眼是从哪儿来的?”迟莲:“……”“殿下现在掌着大理寺,这案子早就在他手里了,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时候拿出来,不就是为了有个现成的理由分开一段时间?”归珩道,“我只见过帝君拿捏别人,旁人何曾拿捏过他?你能让他做到这一步,也是本事。”迟莲嗤之以鼻:“饶了我吧,不就是出门办个案,不必发散到天边去。”归珩冷笑道:“快得了吧,你要是真觉得这回跟之前的事毫无关系,那刚才是闲得手痒捏盒子玩?”迟莲无言以对。归珩等了一会儿,待迟莲心情稍微平静下来,才认真地道:“你躲着他,他就加倍地让你牵肠挂肚,嘴上拒绝,心里却骗不了人。都这样了还不肯承认,明明是两情相悦,非要等到日后错过了才知道后悔吗?”迟莲端坐在那里,犹如一尊白玉雕琢的神像,连心肠也是石头做的:“因为没得到而后悔,总比只图一时欢愉、到头来宁愿自己从未得到要强一些——那时候就不只是后悔,而是可悲了。”归珩疑惑道:“我早就想问了,你到底在顾忌什么?怎么感觉你这个口气听起来好像是如果你跟殿下在一起了,就会引发天崩地裂三界动乱?”“白玉京中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叫‘太上忘情’,天庭并不禁止天族通婚,但你看仙尊以上的神仙们哪一个成亲了?连天帝天后都是各领一方,只做名义上的夫妻。”迟莲道,“神仙修的是大道,而大道不容偏私,有所偏爱就是有损道途。更别说帝君本身就执掌着人间天道,他若因此出了点岔子,那就真的要三界动乱了。”归珩长长地“哦”了一声:“所以你拒绝他,是怕帝君会因你而生心魔吗?”“虽然这么说显得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但事实如此。”迟莲叹了口气,“再说帝君在人世轮回的记忆不知道会保留多少,待有朝一日重归神位,天庭里那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到时候他该如何处置我?”归珩嘀咕:“我总觉得你操心的有点太远了,帝君都还没说什么,他哪儿舍得处置你?”“正因为帝君现在是凡人,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只凭着一腔冲动做事,所以我才要操心。”迟莲无奈地道,“我倒是很想破罐子破摔,可他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殿下。”“他是九天十界的苍泽帝君啊……”第30章 幻中身(五)康渡县雀扇津。前往梁州最快的方式就是走运河水路, 惟明一行整装待发,等着船夫搬行李的工夫,归珩凑到惟明车驾旁边, 悄声通风报信:“殿下, 还是没来。”惟明今天起得早, 还有点犯困,端坐在车中闭目养神, 闻言好像也不怎么在意似的,淡淡地“嗯”了一声。归珩悻悻嘀咕:“一个两个的,还挺沉得住气。”其实他纯粹是被殿下那张冰清雪冷的脸迷惑了, 如果能将惟明现下的心情具体演化出来, 所有人将会看到一个小人焦灼地走来走去、四处张望、萎靡不振、突然发疯、挠烂墙角、继续萎靡……等一系列花样百出的猴戏。过了一炷香的工夫, 船工过来禀告行李箱笼均已搬运完毕, 请诸位大人们登船。惟明眼见着再也拖延不下去,只得从车中下来,走到了码头上。临登船前, 惟明再三按捺,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临风回眸, 遥遥眺望了城楼一眼。城楼上空空荡荡,除了烈烈旌旗, 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惟明暗自叹了口气,说不失落是假的, 然而失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把“来日方长”四个字念经一样来来回回在心里过了七八遍, 才重新打点起精神, 在随从的簇拥下登上了客船。这次出行前惟明虽已说过要尽量低调、不得惊扰地方, 但端王殿下毕竟是皇子之尊, 宫中仍特意为他单独安排了一艘大船。这条船上只有惟明随身带着的归珩和江海两个下属,外加宫中派遣贴身护卫的四名金吾卫。阵仗排场不大,惟明也不是爱摆架子的人,走到船舱前便回头对金吾卫道:“诸位自去休息,船上无事,不必跟着。”金吾卫们自然乐得清闲,各自告罪退去。惟明回手推开房门,对归珩道:“先进来——”他余光一瞥房中,声音戛然而止,随即生硬地转了个弯,把刚推开的门又拉回了一点:“没什么事,你们两个也去休息吧。”江海忠心耿耿,刚想说那怎么行奴婢得先进去洒扫铺床,归珩借着方才那一开门的瞬间,已瞧见了地板上拖着的一角银青色衣摆,当即伸手将江海一揽,笑眯眯地道:“多谢殿下体恤,那属下就先告退啦。”说完他直接仗着臂力把江海夹起来,脚不沾地地拎走了。惟明:“……”他扶着门框,要深吸一口气才能勉强平复此刻毫无章法的心跳,随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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