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来,阿昔几乎感到窒息。可是她不能露出异样,只能勉力应付他们。好不容易忙完了医馆里的事情,阿昔想要去找满半雪聊天,到了昭天门弟子的住处,却发现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仔细打听一番,才知道满半雪他们正在和其它门派的弟子切磋武艺,昭天门掌门也被慕掌门请去聊天了。阿昔没办法,只能先回了自己的住处。她坐在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想要用冷水来平复心情。一杯水下肚,反倒更坐立难安了。以往住习惯了,阿昔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屋子小,可这会儿,阿昔只觉得屋子是如此逼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压得她不想待在屋子里,也不想待在旭阳派里。等阿昔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披着一件外衣,匆匆向另一座山跑去。闷头跑了很久,阿昔终于赶在天黑之前,跑到了那片熟悉的红毛草地。她松了口气,快步向着不远处的山洞走去。“前辈,你在吗?”阿昔站在山洞外,提高声音喊了两遍,却没得到任何人的回应。她抿了抿唇,失望的情绪刚刚浮现在心头,就听到有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在这儿呢。”阿昔猛地回头,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前辈!”姚容被阿昔的欣喜所感染,也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脱下头上的斗笠。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对阿昔说:“你来得真巧,我刚抓了几条鱼回来,你就过来兑现承诺了。”一刻钟后,山洞里燃起火堆。姚容从来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她这两天往山洞里添置了不少东西,一应基本的生活物资都很齐全,尤其是这个时代能买到的调味品,她全部都买到了。有着这些调味品,再加上阿昔烤鱼的手艺不错,食物的香味很快就在山洞里弥漫开来。阿昔将烤好的鱼递给姚容:“前辈你试试味道如何,小心烫。”姚容慢慢咬了一口,眉梢微挑。“怎么样?”阿昔满脸期待地看着姚容。姚容点头,赞美道:“鱼的土腥味都被处理掉了,鱼肉烤得外酥里嫩,味道不错,可以去一些小酒楼里当厨师了。”阿昔知道前辈是在打趣她:“前辈喜欢吃就好。”“别光顾着给我烤,你也吃一些吧。”阿昔应了一声,刚吃了两口鱼,外面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雨声。大雨封山,天色昏沉,一如几日前。姚容问:“你今晚要留在山洞里,还是要回门派休息?”灼热的火光落在阿昔脸上,她抿了抿唇:“我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姚容回答得十分痛快:“当然可以。我准备了两套被褥。”解决掉几条烤鱼,阿昔坐在洞穴边,望着雨幕发呆,姚容铺好稻草,走到她身边静静站着。“前辈,你认识昭天门掌门吗?”“认识,她跟你说了?”阿昔点头,姚容问:“是因为听到了她的话,才来找我的?”“不完全是。就是突然不想待在门派里面了,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只能来投奔前辈了。”姚容坐到了阿昔身边,将长满薄茧的手掌伸出洞外,接住一捧雨水:“天地之大,你有本事养活自己,只要你的心不困住自己,又有何处不能去?”阿昔学着姚容的动作,想要去接一捧雨水,却接住了被风吹落的一片梧桐叶:“可是师门的人都不允许我外出。”“你的心被他们的话困住了。”“也许是吧。他们对我有恩,我不能忤逆他们的话。”姚容没有针对阿昔这番话多说什么,她只是问:“你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限制你吗?”“想过。”阿昔捏住叶柄,放在眼前旋转了一圈,“有些地方想明白了,有些地方想不太明白。”“想不明白的地方放一放,先说说你想明白的地方。”阿昔苦笑:“那我觉得,他们不允许我外出,应该是害怕我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姚容深深凝视着阿昔的眼睛:“没错,旭阳派收你为徒,是别有目的。你既然知道了这一切,那你要做些什么?”“我……我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阿昔被姚容问得茫然了,“就算旭阳派有问题,它还是栽培、养育了我足足六年的师门,不是吗?”姚容心下叹了口气。这个年代的人,对于师徒传承看得特别重。阿昔会有这个反应,实在再正常不过。姚容没有马上反驳阿昔的观点,只是道:“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姚容要讲的这个故事并不复杂。某个城镇里,有个姑娘叫小盈。小盈原本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庭,有疼爱她的父母。她的父亲擅长做木工,靠着帮达官显贵打家具来赚钱。母亲擅长针织女红,经常织些帕子来补贴家用。“一日,父亲去县令家打家具时,不小心惹怒了县令独女,被县令独女命人废了双手,父亲受不了这个屈辱,又不愿活着拖累家人,就上吊死了。母亲知道这个消息后,跟着殉情而死。父母的丧事花掉了家里所有的银钱,为了活下去,小盈只能卖了自己。”说到这里时,姚容问阿昔:“如果你是故事里的小盈,你会不会恨县令独女?”阿昔斩钉截铁:“会。如果不是她,小盈一家不会遭遇到这种变故。”姚容继续道:“县令独女听说了小盈家的遭遇后,命人买下了小盈,让小盈留在她身边伺候。”“啊?”阿昔完全没料到这个故事的发展,“县令独女就不怕小盈报复她吗?”“小盈在府里的吃穿用度都不错,她的待遇比一般的丫鬟都要好,府里有很多丫鬟都嫉妒她,私底下说小姐对小盈可真是太好了。”阿昔难以置信:“她们难道不知道小盈身上遭遇过什么吗?”“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但无论知道还是不知道,她们都这么说。”阿昔觉得这也太荒谬了,问:“那小盈她怎么想?她会给父母报仇吗?”“小盈没有一天忘记过仇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找到机会,把县令独女还有包庇独女的县令杀死了。在临死前,县令独女难以置信地看着小盈,骂小盈狼心狗肺,说小盈是个怎么养都养不熟的白眼狼。”阿昔为小盈的选择欣慰,又为县令独女的话气恼:“她凭什么觉得,她给了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小盈放下血仇?”姚容冷笑道:“是啊,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打断你的腿,再给你一副拐杖,然后告诉你,没有他,你连路都走不了,所以你要懂得感恩。”[注]“在他要求你感恩的时候,他怎么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他,你根本就不需要那副拐杖。”“你的痛苦因他而起,他在痛苦之上施舍给你的任何恩惠,都不值得你去感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