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些厌恶地撇了撇嘴:“不愧是……果然命大。”内侍总管不敢接这话。永庆帝深吸口气,下了一连串命令:“贵妃打理六宫,却因疏忽致使五皇子病逝。传朕的命令,收回贵妃身上的凤令,罚贵妃禁足半年,以示惩戒。”“四皇子生母张贵人,性情贤淑,生育皇子有功,升侧四品婕妤。”“南河,朕之四子,素来仁孝,从今往后由刑部尚书、户部左侍郎、翰林院掌院三人教导他。”犹豫了下,永庆帝还是皱着眉道:“冷宫那边,让梁光誉先去看看。还有,跟内务府说一声,明年开春朕要选秀。”内侍总管领命退下,心中却不免感慨帝王薄情。当初陛下有多宠爱丽妃,他再清楚不过。如今丽妃尸骨未寒,陛下不想着给丽妃一个交代,却开始谋划起明年选秀的事情。***梁光誉刚接近长信宫,姚容就察觉到了。有感于前朝皇帝被太监把持,自大烨建朝起,太祖就建立了一个只忠于皇帝的机构,取名为“暗阁”。梁光誉是暗阁的人。除了这层身份外,梁光誉还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他是皇家禁卫军副统领。而禁卫军,专门负责京城安危。上辈子,因为某些原因,梁光誉也曾经和南流景有过几次接触。只是南流景沉湎于鹊儿的离开和桂生的死亡,小小少年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没有表现出任何出色的才能,自然也就没有入梁光誉的眼。后来宫中爆发宫变,暗阁被季玉山连根拔起。没有暗阁保驾护航,没有暗阁充当眼睛,南流景在皇宫里两眼一抹黑,处境自然艰难。不过暗阁覆灭了,梁光誉却侥幸活了下来。在南流景登基为帝后,梁光誉一直护卫在南流景身边。起义军兵临城下那天,就是梁光誉问出了那句“起义军入城,百姓、将士、大臣都有了安排,天子该如何自处”。所以南流景才将那道禅位圣旨交给了梁光誉,让梁光誉代为转交给起义军首领。……这辈子,姚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南流景错过暗阁。要收服暗阁,梁光誉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切入点。想到这儿,姚容转眸,看向水镜里倒映出来的少年身影。南流景站在柿子树边,稳稳扎着马步。待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捡起一旁的木剑,练了一套姚容教给他的剑法。每一次出剑,发力都非常标准,足以看出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待剑势一尽,南流景顺势挽了个剑花,将木剑抛回原位。这一整套动作,行如流水,连姚容这个做老师的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梁光誉呢?他能挑出什么毛病吗?随着姚容心念一动,水镜里出现了梁光誉的身影。他趴在屋顶上,脸上满是震惊错愕之色。姚容微微一笑。看来不仅挑不出毛病,还被南流景先声夺人了。***南流景不知道有人正在暗处偷偷观察他。他如往常一般,每天一大清早就起来扎马步,下午练拳和剑法,偶尔还会去湖边叉鱼或做陷阱抓鸟雀,改善一下口味。这天中午,南流景抓着一把黍米,来到结冰的湖边。他蹲下身设置陷阱,将黍米洒到陷阱附近。没过多久,天际出现了几只鸟雀。就在它们即将落入陷阱时——“你在做什么?”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南流景身后响起。鸟雀被来人惊动,振翅而起,远离陷阱。南流景也不觉得可惜,从雪地里爬起来,拍拍膝上薄雪,回身望去。来人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身着明光甲,手持一把制式大刀,面容平平无奇,却又自带一股慑人威势。南流景有些好奇地打量来人。长信宫附近很少有人出没,禁卫军巡逻的时候也不会巡逻到这里,这还是南流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禁卫军之人。“小孩,你在做什么?”来人又问了一句,心底琢磨着这孩子不会被他吓到了吧。好在下一刻,南流景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不是很明显吗,我在布置陷阱抓鸟啊。”梁光誉:“……”梁光誉扯了个拙劣的借口:“我刚刚没看到。”南流景点点头,没有再理他,继续蹲守陷阱。梁光誉瞪着眼睛,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南流景开口,只好主动问:“刚刚鸟雀就要落网,却被我给惊走了。你不生气吗。”南流景头也没回,平静道:“没什么好生气的。”梁光誉仔细打量了下南流景的神情。以他的城府阅历,能肯定南流景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梁光誉蹲到南流景身边,问他是哪个宫里的人,又问他这个陷阱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吗……南流景侧头看向梁光誉,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无奈,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梁光誉的问题。但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梁光誉就越想逗逗他,看他什么时候会不耐烦。只是,没有。南流景的应对始终得体,语速从容,没有一丝一毫失礼的地方。如果眼前的少年,是出生钟鸣鼎食之家,从小食不厌细脍不厌精,集举族资源精心培养出来的世家子弟,也许梁光誉不会那么震惊。正是清楚少年的经历,梁光誉才会如此惊骇。梁光誉下意识问:“要是没有我在旁边打扰,你一天能抓多少只鸟雀?”南流景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也知道你在旁边打扰我啊。梁光誉明明读懂了他的眼神,却十分光棍,朝他哈哈一笑。南流景眨了眨眼,心中生出一个好主意。“抓到多少只并不重要。”南流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长眉微挑,带出些许独属于少年的肆意轻狂。“正如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般,我的陷阱就设在那里,该落网的鸟雀始终会落网。”梁光誉浑身一震:“姜太公是用直钩钓鱼,而且讲究一个自愿。我看你这陷阱可好用得很。”方才被惊起的鸟雀在空中盘旋许久,终究还是受不住蛊惑,啾啾两声俯冲而下,尖而翘长的鸟喙刚啄起一颗黍,陷阱已朝着它倒扣而下,牢牢控制住它。原本清悦的啾鸣声,渐渐变得凄厉哀绝。南流景起身上前,他弯下腰,解开灵巧复杂的陷阱,将鸟雀从陷阱里解救出来。神奇的是,这个陷阱足够灵敏,能轻松捕捉鸟雀,却又能让鸟雀毫发无损。南流景轻抚鸟雀柔软的羽毛:“无论它是自愿还是不自愿,它都已入我彀中。”“更何况,对人才能讲究自愿不自愿。”南流景两只手捧住鸟雀。双手往上用力一振。鸟雀顺着他的力道,再次飞回蓝天。“比如现在,我自愿放它自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