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想拉开距离,但山洞这样小,他再退,也不过仍在方寸之间。江雪禾垂眸。他问:“这根发带可以吗?”缇婴看一眼,点头。她的眼神依然清澈干净。江雪禾便想,师妹终究年少,什么也不懂。也罢,她不知道更好。只是待二师弟来接走缇婴,自己少不得要委婉暗示,大人们应该教缇婴学男女之防了。--如此,二人无话,静待天黑。缇婴终究没有脸皮再缠着陌生师兄看他的脸,陌生师兄坐在黑暗中,将缇婴的发带缓缓缠到他自己手上。他的动作优雅且慢,她的发带,一圈圈在他腕间游走,缠着那些伤痕,还带着她发间的香……缇婴看得目不转睛。江雪禾动作一顿:“怎么了?”缇婴扭头不看:“哼。”江雪禾便也不说话。很快,最后一抹光从天边消失,洞中彻底暗下。只在一瞬间,二人便感觉到天地间铺天盖地的妖气。缇婴在洞外贴好的符纸倏地烧起,浇灭阵法。小妖们前仆后继向洞中呼啸而来……缇婴屏住呼吸,看江雪禾起身。那些没有眼睛的妖怪们捧着红嫁衣,向江雪禾涌去。缇婴张口,想说声什么,却又怕妖怪们发现她的气息。她忽然一怔。因她的手,被起身拂袖的江雪禾轻轻点了一下。那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缇婴也确实此前不认识这位师兄,可她在一瞬间心头悸动,听懂了陌生师兄没有说出的话——我无事,你当心。缇婴怔忡。--她的发带当真有用。小妖们将江雪禾认成了她,把嫁衣往江雪禾身上扣。缇婴提着一口气,趴在洞口,看着月色朦胧夜如霜,林木被染上惨白色。树影摇动,妖过如蝗。月光就那样倾泻,像飞雪一样。师兄被妖怪们推入了花轿中,喜帕与嫁衣一同缠上江雪禾。山林中起雾,莹莹白白。小妖们扛着花轿,带着新嫁娘去见他们的首领。诡异的歌谣在天地间游荡:“红绣鞋,血嫁衣,哭爷娘。坐花轿,颠一颠,山路崎岖夜又长,新娘莫要回头看……”待他们走远了,缇婴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开始寻找“分影符”的踪迹,做自己的事。--十来个男女修士小心翼翼地走在五毒林中。不消说,他们正是从陈大那里买消息,追杀缇婴的人。其中有个师妹踟蹰,害怕五毒林,也怕有诈。他们便留了那个胆小的师妹在山下看家,其他人齐齐进入五毒林。不怪他们急躁。他们有必须得到缇婴的理由——为了这个秘密,他们追杀千山派师徒。那老师父守着山只知道躲,他们就要从这小徒弟身上得到那个秘密。五毒林虽然听着吓人,但是陈大已经保证说里面的大妖只会盯着缇婴。他们并不是非要跟大妖抢缇婴。他们只要追到缇婴,在大妖杀缇婴前,得到缇婴守着的那个秘密。为此,他们甚至可以和大妖合作。他们小心地在林中挪动,忽然听到前面急促的脚步声。为首的师兄连忙拦住师弟师妹们:“小心!”寒林月夜,他们看到一个小姑娘狼狈万分地从树木间跑出,身后影影绰绰,似有妖气。少女慌张,脸上写满惊惧:“救命,救命——”月光照在她跑动的身形上。轻灵、漂亮、稚嫩。少女慌乱的眼神与他们一对。众人立刻:“是缇婴!追——”--江雪禾坐在花轿中。他将师妹的发带缠在腕间,用术法,将嫁衣换于身,再用喜帕代替了风帽,覆住自己面容。小妖们闻到嫁衣的气息到了他身上,便放心地扛着花轿,向山林中江雪禾他们从未找到的路踏去。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花轿停下。江雪禾感觉到一浓重妖气迈着成人的步伐,从外向自己走来。他好整以暇,垂目静待。五步,三步……一步。花轿帘子被风吹开。盖头微扬。第9章 五毒无情8已经成为无支秽的酸与,终于化出了身体,一步步走向那停在藤蔓尽头的花轿。艳红的颜色与五毒林的空旷诡谲,让酸与心中的恨越发深重。五年前,他就是在这里,被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算计。那仙门女弟子骗他情,送他死。在他死后,他们尤不甘心,用阵法困住他的魂魄,让他带着怨念化成了无支秽,生生世世被困在这个五毒林中。他何罪至此?也好也好,玉京门让他变成无支秽,让他走不出这个五毒林……他就把那些玉京门送进来的试炼弟子,通通吃掉!这一次进来的小姑娘,很可恶啊。她平时一定是被家里人宠坏了,才长出这么一双讨人厌的眼睛。这样的眼睛,让他想到那个骗自己的未婚妻,心中便痛得无地自容。好吧,那他这一次,就吃了这个小姑娘!剜骨削肉,一口口吞噬,让这天真却坏脾气的小姑娘知道,出了家门,外面再没有人宠爱她了。坐在轿中等候的江雪禾,察觉到离自己越近,大妖的怨气便越重。他很淡然。等候的功夫,他发现自己系在左手的发带与轿内的木壁勾缠到了一起。他便去解开那纠结处,耐心地抚平手腕上的发带。望着发带时,他出神一瞬:小师妹不老实。他当然看得出小师妹哄骗他来对付这大妖,必然是她有什么鬼主意,要做其他的事。但小师妹与他不亲,也不肯告诉他,她要做什么坏事。江雪禾此时便不知,缇婴是真的去安排什么阵法了,还是她已经逃之夭夭,走了回头路,要效仿陈大的法子,逃离出五毒林。世间陌生人同行遇难,一者抛下另一者掉头便跑,也是正常的。相处几日,江雪禾已经看出小师妹性子很有些恶劣。他并不指望小师妹义薄云天,真的会愿意和一个陌生师兄共进退。不过,小师妹逃便逃了,江雪禾是一定要留下,杀了这无支秽的。他有自己要做的事,他同时也想除了无支秽,也许小师妹被玉京门收徒的可能性会大一些。江雪禾不理解小师妹一会拜这个师门一会拜另一个师门的心思,但是,师父都不在意,师父要让小师妹自己修行。那江雪禾思来想去——他没做过别人的师兄。第一次做人师兄,自然是缇婴想要什么,他给她什么了。花轿帘被风吹来,江雪禾看到一个成年男子的手伸了过来。一把伪装的、难以掩饰怨毒的声音传来:“娘子,下轿吧。”酸与迫不及待地散发秽息,整片树林枝叶凋零。新娘子面上的喜帕被风吹开一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