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连一点日光都没有了,黑得一米外就可以做到人畜不分。青年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抿抿嘴唇:“其实,我不是很确定事情经过,后来我听嫂子跟人抱怨说的,说是湛杰堂哥那年考了全年级第一,镇上有奖励,发了三块钱的奖金,四叔一高兴,就带堂哥去县里庆祝,回来的时候,就多带了个女娃。”“那这么说,其实村子里每个人都知道湛杰妹妹是捡来的呗,捡个孩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老家那很多人捡女孩儿回去养啊,女孩儿贴心。”郁久霏张口就来。其实郁久霏从小住孤儿院的,知道很多别丢弃的女孩儿,像她这样身体健康、智商没问题的都丢了很多,不过得年纪小,小婴儿会被捡走养,到了孤儿院里的,就很少能被领养了。后来郁久霏听一些老人说,捡到的女孩儿是缘分,进了孤儿院的,再去领养,就像是给自己找个养老的,没那意思。郁久霏不懂所谓的“那意思”是什么意思,在她看来都是孩子,没区别,但这确实造成了很多孤儿院的孩子孤零零长大,没有人来领养的情况。面对郁久霏故作轻松的话,青年扣着桌边的划痕:“不是这样的,我们这边一家几乎只会留一个亲生的女娃,就像我三姑,捡来的女娃……大家说不吉利,要让四叔他们把女娃丢掉,一直说,没停过。”说到后面,青年脸上是一种不耐烦。有些话说一两次会让人觉得认同,多了就会烦,哪怕有悖自己的思想认知,依旧烦。而青年能对湛杰妹妹当作正常人看待,估计就是听多了这种话,加上崇拜湛杰,所以不耐烦老撺掇的村民。郁久霏微微点头:“哦,那你四叔四婶心地好啊,看女娃娃可怜,捡回来养大,给她念书,估计也打扮得漂漂亮亮,好事。”“可她太漂亮了。”青年忽然开口打断了郁久霏的夸赞。“什、什么?太漂亮了?”郁久霏眨巴了一下眼睛,脑海里疯狂略过自己翻译过的各种乡村电影情节。湛杰大伯的房子就在村子拉了电线的范围里,这边是有电的,头顶上昏黄的灯泡照下来,人脸上都是一种古怪的黄色,肉眼看所有东西都不真切。青年抬起眼看了郁久霏一会儿,又垂下视线说:“没有你这么好看,但也很漂亮,白嫩嫩的小姑娘,她八九岁开始,就很多人过来,有说亲的,有说交换的,也有说直接买的,不过四叔都没答应。”一个落后山村里出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用膝盖想都能想到。来提亲都还是看在娘家有男人的面子上,那些说交换的,是自己家里有女儿或者女性的小辈,想不出钱就让两家换个媳妇儿,对方换过来的女人就给湛杰当妻子,村里人总是这么做,因为重男轻女,现在女人已经很少了,每家留着的一个女儿,基本都是用来□□。至于说买的,自然觉得自己不把女性当人,湛杰家把抱来的女儿养得白白净净,肯定是想要卖个好价钱。郁久霏揉了把脸,这些事情听得她浑身都冒火:“都拒绝了,难道还有人一直来说吗?”青年叹了口气:“他们只会觉得是四叔贪财,嫌弃他们出的价格不够高,后来我给四叔送东西的时候,听见他们跟堂哥商量,等到那个妹妹上初中,就跟堂哥一样住学校里,这样还安全。”“这倒是个办法,送到学校里,他们就不会找过去了,可是后来又怎么出事了?”郁久霏还是想不出,导致这一家死亡的原因是什么。“学校也不能一直住啊,总要回来的,本来堂哥跟他妹妹年纪差得大,平时人都在家,没人敢过来,可是他很快就上大学了,一年才能回来一次,每次到了七八月,也就是暑假的时候,四叔家都很小心。”青年露出回忆的眼神。郁久霏敲敲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有些焦急,忘记了还有暑假这回事:“然后呢?”面对郁久霏的追问,青年继续说:“然后……到村子祭祀的日子。”听到“祭祀”两个字,郁久霏猛然意识到,两个案子交集的地方出现了,无人村里查到的线索是北头村每初一十五都要进行一次祭拜,而青年终于说到了这个最关键的地方。郁久霏压住激动:“祭祀?村子里还有祭祀的习惯吗?”青年喝了口水,似乎在思考应该怎么解释:“这么说吧,村里一向有初一十五祭拜的习俗,除去正经要过的节日,初一十五的供奉,本来是给宗祠和山神庙的,我们从小就知道这两个日子得烧香祭拜,这两个日子,要做的事情也很多,比如说……定亲。”这个习俗郁久霏有所耳闻,在她看来,应该算是陋俗的一种。简单来说就是长辈会在重要日子说亲,而且点到的双方不能拒绝,如果拒绝了就不吉利,会带来厄运什么的。有时候这种行为更像在强抢民女,只要说亲的女性到达了可以成亲的年纪,说亲了,女孩儿的父母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郁久霏最初是到一片非常偏僻的地方送货遇见这样的事情,那个所谓不能拒绝的日子,街上都是女孩儿,岁数不大或者很大的男人满街混在一起抓女人,抓到手的就抬到偏僻的地方实施□□,一旦成功,这就是他们的定亲日。当时郁久霏身边还跟着一个男性的中年老板,路上有人看郁久霏长得漂亮想动手脚,老板拦着了,还给出去一些红包钱,后来那趟车郁久霏只收到三分之一的钱,有三分之二被老板以给了红包为由扣下了。如今再听到类似的事情,郁久霏除了无奈说不出更多的话来:“所以……湛杰妹妹出事,是因为拒绝了定亲?”青年脸色不太好:“对,四叔用各种理由拒绝了,一开始是说年纪小,想让妹妹读完小学,后来到初中了,村里到这个年纪的女人都得嫁人,没有例外,那时候四叔说这个孩子是捡来给堂哥当童养媳的,自家养的放心,不能嫁给别人,这就又安生了一年……”小女孩儿上初中的时候应该是十三岁,安生了一年后刚好是死亡的十四岁。郁久霏注意到这个时间点:“后面一年的暑假,发生什么事了?”“村里有送人到山神庙当祭品的习俗,有些人去了就被山神留下,有些人没事人一样回来,那年七月十五,轮到湛杰的妹妹了,十三选定人选,十四要去宗祠做准备,村长的儿子……去爬了妹妹的房间,被四叔四婶打破了头……”青年说到后面就说得磕磕巴巴了,十分不连贯。话有些难听明白,郁久霏努力去听,期间感受到楼十一在她手背上写“他在害怕”。有些内容实在听不清,郁久霏不得不想办法让青年集中一下注意力:“那天晚上,你看见了?”刚说完,青年猛地抬头看向郁久霏背后,不是看她,是看门外,如楼十一说的,非常害怕,他有些神经质地站起来,到门外检查了一圈,回来后关上门,把门窗都堵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