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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倏不懂如何抒发离别之情,只好任他抱了搂了,手找不到放的位置,便轻轻放在他背上拍着。下山前最后一夜,衣轻飏躺在榻上久久合不了眼。忽然听见屋顶上传来一阵低沉如叹息的埙声,不由起了精神,眼睛在黑夜里也发出光亮来。他蹑手蹑脚顺着后廊的梯子爬到的屋顶上。这梯子还是前几天大师兄修补屋顶时落下的。果然云倏正坐在屋顶上轻轻吹着埙。见他来了,像是料定他没有睡着一般,招了一只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衣轻飏坐在他身边的檐脊上,在浓深雾寒的夜色里偏头,认真看他大师兄吹埙。他其实不太喜欢埙的声音,因为它实在过于低沉,也过于哀怆,像冬天最低最冷的北风,刮过寂寥空旷的雪原,化作一声叹息后,便在这世上了无痕迹。但大师兄总是喜欢在夜里吹埙。说是喜欢,但衣轻飏住进云台这六年多以来,也只见他吹过四五次。埙的声音不尖锐,低得仿佛一切咽在喉咙里说不出的话。更像吹给大师兄自己听的。衣轻飏渐渐困意上头,脑袋不住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啊点,云倏伸手将他的头靠在了自己肩上。这一夜,这埙是吹给他们俩一起听的。云倏轻轻偏头,玄幽的眸子沉着黑夜的雾气,极深极深地凝望衣轻飏睡熟的脸。而衣轻飏睡梦香甜,难得梦里干干净净,因而并无察觉。——云倏是去西北除妖。去金陵城的一行人在山门处和他分手。听着大师兄的嘱咐,随逐不住点头。等大师兄一走,随逐原形毕露,伸着懒腰大笑出声:“山下的美人还有美酒,我随逐又回来啦——”衣轻飏了然地点头。叶聆风也了然点头。步九八挠挠头:“你俩打什么哑迷?”另一个比他们大十岁的师侄解释:“大家刚刚还奇怪呢,三师兄怎么突然对带弟子下山历练这种事这么殷勤——原来果然是奔着金陵城去的。”步九八:“金陵城咋了?我们是去除水鬼,又不是去逛勾栏的。”那个师侄老成地点头:“这案子就是发生在秦淮河畔的呀。九八师叔,你说让三师兄去那地方除妖,不就是狼进了兔子窝吗?”步九八这才被点醒,深以为然:“怪不得三师兄这么殷勤,原来奔着有好处才去的。”随逐不客气地糊了他俩后脑勺一人一个巴掌。队伍末尾的流时一直未曾说话,任同行弟子们因为下山兴奋得嘻嘻哈哈,他却只是沉默地低头注视地面。下山这件别人求之不得的事,好像在他心里掀不起半点风浪。传送法阵到不了金陵,一行人下了山,为了照顾无法御剑的弟子只能徒步赶路。云倏临行前交给了衣轻飏一张护身符,说是有危险便烧掉,他会第一时间往这边赶来。即使他有事来晚,守一剑也会比他先到。虽然十有八九用不上,但衣轻飏仍妥善地将它收进衣襟最深处。“饿了吗?吃点东西。”叶聆风将水袋递给流时,“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们还没到除妖的时候呢。”中途三师兄让大家休息休息,众人都坐下来热得拿手扇风,只有流时还在末尾站着,扶住剑对周围的林子暗加警惕的模样。“……”流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叶聆风仍保持着微笑,对这位不善言辞的小师侄极有耐心。过了一会儿,流时才说:“谢谢……不过我有吃的。”“你那是干粮,我这是点心,怎么能一样。”叶聆风不由分说往他手里塞。流时只好收下,沉默地又说了一遍:“谢谢。”“不必谢我。”叶聆风摆摆手,指指前面坐在地上拿手扇风、背对着他们的衣轻飏,“是十七师兄拜托九九路上多关照你,九九又拜托我来照顾你。你要谢,还是得谢你师父。”流时嗯了一声,被叶聆风按到地上坐着,怔怔地啃了一口点心。等叶聆风走开,他才抬头,又望了一眼远处树下席地而坐、毫无形象可言的小师叔。师父似乎总是喜欢把自己拜托给他照顾。流时静静地想,其实师父很喜爱这位小师叔吧?大概总是有一些人,皮相讨喜,性格也讨喜,天生无条件地讨人喜欢。而他……流时摸摸自己锁骨上的浅黑色月牙,垂下苍白的眼睫,没有任何感情地想,便属于与其完全相反的那一类人了。只有师父会喜爱他。流时默默将点心啃干净。那么,只要是师父喜爱的,他也会同样好好珍视。——金陵城离清都山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若是一路走过去,大半弟子都会叫苦连天。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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