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煊沉声,嗓子早已哭哑:“杀过去就是送死!我们还有大仇要报!为万万征西军,为我们的大将军!”几个汉子猛地抬头,红着的眼睛布满骇然、仇恨、新的目标。“杀了狗皇帝!”“杀了狗皇帝!”——解轻寒坐在铜镜前,施粉化黛,眉细唇红。她一袭婚服似火,美得绝尘,妖得惊艳。盖上红盖头,递过来的手却不来自那个人。由宫女们小心牵着走出解府。她出嫁那天,京城下了微雨,却不见那个应该回家的人,也不见那个本该言笑晏晏高坐喜堂的人。也没有喜堂,没有唱礼人,只有一道圣旨。身边的宫女都说,只是纳宫妃,陛下却以寻常百姓家的仪式迎娶,可见对咱们娘娘有多上心。解轻寒不语,红盖头遮住了她的神情。众人说,解大将军光荣战死,陛下仁厚,停朝七日哀恸不已,甚至优待其亲人。红烛罗帐,她的洞房夜,她的哥哥尸骨未寒时。“阿寒,阿寒。”她隐约听见哥哥唤。“从今以后哥哥只守你一个,咱们回老家去,种种菜养养鸡。哥哥还要牵你盖红盖头出嫁,看你当几个调皮孩子的娘呢。”那你现在看见了吗,哥哥?罗毯上脚步声传来,绣着玄龙的鞋面走到她面前。皇帝温和地说:“解姑娘,朕从此以后会好好待你。”他俯身来揭她的盖头。你现在看见了吗,哥哥?解轻寒眸光蓦地冷锐。寒光忽闪——她在他贴近的那一霎那抽出袖中匕首,刺向皇帝胸膛:“狗皇帝!去死!”皇帝不察,心脏堪堪躲过,胸口中间位置却正中一刀。“护驾!”候在门外的侍卫们闻声而动,解轻寒被重重押在地上,侧脸贴着冰冷的石面挣扎。“狗皇帝!你害死我哥!害死征西军所有将士!杀你不足雪我恨!就算我死了,我的冤魂也将缠绕宫闱,日日夜夜诅咒你不得好死!”皇帝语气寒冷:“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征西军里还有活下来的人?!”解轻寒大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押下去!”皇帝道,“严刑拷打,问出下落!”解轻寒一个女儿家不知从何处生出来的力气,将门之女,总归与常人不同——她挣脱了侍卫,拔出了架子上皇帝的佩剑,众侍卫慌乱中也顾不得她,急忙重重护卫在皇帝身前。皇帝冷然:“解轻寒,莫要徒劳挣扎,你走不出去的。”解轻寒笑:“我来了,便没打算活着出去,你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一个字。狗皇帝,你愚蠢至极,天道有眼必叫你不得好死!”“而我解轻寒会睁大眼,看着那一天!”寒光一闪,她竟干脆至极拔剑自刎,鲜血如花,如她最好年华,洒落一地,溅染那光洁的宫殿石面。她倒下去,真的睁大了眼。死不瞑目,冤魂盘旋。叫皇帝做了接连一月的噩梦。皇帝请来玄天观的国师,求他压制亡魂,叫解轻寒不得转生,永陷地狱。国师带走了解轻寒的尸首,却再也没还回来。——障已经不仅仅是衣轻飏一个人的记忆了。云倏滴水不漏的情绪自那句「既非此间人,何问此间事」被打破,记忆与情愫如泄了闸的潮水般涌来,漫过他无悲无喜的眸,使再无情的神仙也染上喜乐,浸透悲哀。他的食指轻轻点过不肯合眼的少女的额心。灵力结印。少女阖上了眼,面容平静而美丽。来自神仙的赐福印结。从此无论转世为谁,总有这个神仙,护佑她世世好运,天道庇佑。不皂色的眸瞥向另一人。良久,化作一声叹息。半年后,高煊带领的起义军北上时,路过一片世外桃源。只是这桃源与别处不同,沿岸开了一片梨花,簇簇雪白,无瑕似玉。他怔愣下马,如有仙人神识引领,走进林子。梨花深处,却唯两座小丘两块墓碑而已。——钟磬声振鸣,寥寥梵音空灵如水,密密穿透云倏的识海。一觉大梦惊醒,令他恍然撩起眼睑。“玄微。”一道声音清寂空远,从遥远的云海之上蓦地唤他名号。风声簌簌,云涛雾浪间惊起一阵白鹤展羽,擦过云倏两侧发丝飞过。四面云团上密密麻麻打坐的白衣仙人本好好闭眼诵经,此刻皆因这道呼唤而抬头望向首座的神君。“弟子玄微拜见师尊。”云倏双手撑在膝上深深低头,敛下的眸中仍怔神而诧异。他回到……三清境了?只听那道空远的声音继续问:“今日本该静心清神,何以心却不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