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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玄天观弟子刚下晚课,着鸦羽色道袍,潮水般涌出。即使门规教导再严,无边夜色也给了这些年轻人露出本性的时机,他们三三两两说着什么议题,而后齐发出愉悦笑声。林中散步的二人默契转了弯,往曲径通幽的花园走去。那些交谈声与笑声渐行渐远,却使他们之间本转向凝重的气氛渐渐恢复轻松。衣轻飏笑弯起眉眼,道:“其实刚得知大师兄也是重生时,我曾百思不得其解。”云倏偏头瞥向他,不皂色眼眸因过于专注,洇出幽玄的墨晕。人若与他对视,便容易坠陷其中如墨深渊。衣轻飏脚步不停,并不侧头看他。“我想,大师兄分明记得我,为何仍执意不肯与我再有牵连——那时我仍然可以用我们上辈子最后的结局来自我安慰,您不喜欢我,是应该的。”衣轻飏侧脸披上一层月色光晕,昳丽颜色使庭院之景全然暗淡。云倏出神般望着。“可我后来又知道,你连诸多前世都一一记得。”听到这儿,云倏蓦地警然。“原来,”衣轻飏哂道,“您当时只是选择,抛下我而已。”“不是!”云倏少见地失态,急攥紧他掌心,“不是抛下!”“当然。”衣轻飏终于转过脸。“我知道,大师兄其实是在保护我,对吗?”他脸上了然的神情昭示着他方才那句话只是逗引。“最后一次试错的机会,您不想再输了。所以您情愿按上辈子的轨迹,不再与我有任何瓜葛——”“这辈子,连师兄弟,也不愿与我做了?”云倏注视着他眼睛,陷入长久沉默。今日入宫,场面郑重,他换下八百年不变的木簪,配上了玉冠——透水白的独山玉,衣轻飏五年前在金陵时送他的那顶。这竟是这位道门第一人身上最值钱的配饰。他终于问出来了。云倏心海一片混沌,耳膜不间断地嗡鸣着那段话,难以掩饰他的不知所措。他喉结很明显地向下吞咽了一下,似乎想恢复镇静。可阿一……太清楚他弱点了。他在此刻转头与他对上视线,发出这个问题,便是为了决心赤/裸地剖开他八风不动的外壳。他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云倏缓缓吁出一口气:“阿一,我输不起。你也……再输不起了。”他们走到一处水涧前,几块石头缀在水中央,搭成一条路。衣轻飏先一步跳到一块石头上,向后搭来一只手。云倏递上手,衣轻飏稳稳接过。他们擦身立在同一块石头上。这个他养大的少年,呼吸拂过云倏耳畔发丝,似轻柔的夜风那般喃喃:“大师兄希望我用哪种法子活着?快快乐乐地活着?”他用那双漂亮眼眸甜甜笑着,“还是浑浑噩噩?”云倏侧头,他们的唇近在咫尺,双方的呼吸都滞了滞。衣轻飏看见大师兄淡薄的两片唇开合,说着什么。……说着什么呢?他迷离的目光回过神,听见大师兄说:“我只要你活着。摆脱了八苦诅咒,你的活着会比现在更快乐。即便曾经伤痛,那也只是暂时。”“若我们不曾遇见,那么便连暂时的伤痛也不曾有。”衣轻飏眼眸微眯,想凝望进他眼底。云倏却侧回身,大踏步到了前面石头上。衣轻飏被落在那块孤零零的石上。他注视他薄如剑刃的背影。高挑的,瘦削的脊背,始终挺直着,如不折之青松。山峦之夜风吹拂青松之袖摆,虔诚的修道徒肩负明月,不折的青松便又在苍生前谦卑地弯腰。衣轻飏望着那个属于明月,也属于苍生的人许久。“若大师兄也忘记我,那我愿听你的话乖乖放手。”那个似乎不能为他所独有的男人转过侧脸,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幽深的眼眸,一点点披着月色显山露水。“阿一……”男人沉思着他的话。“若是我失去有关你的记忆,”云倏顿了顿,“我至今所修成的道将轰然坍塌,全盘散尽。”衣轻飏笑了:“所以,大师兄,你为什么叫我抛下你呢?”云倏怔忡一瞬,好半晌悟过来自己上套了。这小孩很聪明的地知道,不是「你抛了我」,而是「因我而抛下你」。小孩笑得格外狡黠,蹦蹦跳跳跃到他这块石头上,又牵起他的手,蜻蜓点水地掠过余下几块,成功抵达对岸。这个话题便到此结束。岸边有几株海棠,秋日树叶落得凄凉,好不萧瑟。月下他们相执走过林间,稀疏的树影投在他们身上,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享受着难得独处的时光,衣轻飏听见大师兄轻声念: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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