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筠点头,“路上小心一路平安祝你马到成功。”“……”“屈平休。”叶长流再度走了出来,将手中厚簿丢到屈平休怀里,“行军打仗除了勇气,更需要的是智慧,这札记得闲看看。”屈平休依言翻开手上的札记。白纸黑字,其间记载各种兵法韬略,城守布阵图记,刚劲有力的笔迹,记下了许多许多精心整理的点滴。屈平休不明白为什么商人出身的叶闲要花费那么大心血写下这么厚一本册子,更不知道这本札记战略部署、练兵实纪俨然已是世上最精妙的兵书,可他能感受到这沉甸甸的重量,是叶长流的情义。“叶兄,我一定会好好……”叶长流皱眉:“叫我什么?”屈平休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整张俊朗的面孔容光焕发起来:“师父!”叶长流嘴角微勾,伸手给他摆正了盔甲,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道:“走吧。”屈平休振作精神,正正经经的跪下,行完三叩首之礼,竟也未再多说什么,抱着那本厚厚的札记转身离去。舒子筠笑笑,“你这小徒弟甚是有趣,我瞅着喜欢。”“有趣?”叶长流深吸一口气,按捺住焦躁,“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战场。”“你当年出征的时候也是他这般岁数吧……”“所以我死了,死得连渣也不剩!”叶长流怔怔看着院内花柳如荫,“老四,我究竟在做什么……因为我,西门轩和屈平休都上战场了,他们才十八岁……”舒子筠走到近前,“那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三师兄,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习惯不好。”叶长流定定看了看这个难得正经的师弟,忽然失笑摇头,转身懒洋洋摆了摆手:“罢罢罢,我没事,饿了,早饭还没吃呢。”舒子筠双手抱在胸前,静静盯着那孤独的身影。犹记三师兄离开醉峰那日,站在绝壁之上,微微颔首,看那浩浩江流万千风波,仿佛天地都被他从容踏于足下。他有多高的武功,有多深的智谋,有多渊博的才学,普通人怕是根本就无法想象吧。报仇么?呵,京中的那些老头子,那些玩弄权术的人,莫要说是三师兄,便是他舒子筠动动心思,又何尝对付不得?可他花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心思,费心聚拢天下钱财,搜集诸国情报,是为了什么?他舍弃与最珍贵的亲人挚友相认的机会,又是为了什么?大雍啊大雍,只因十二年前的那场触目惊心的政斗,以致朝堂污秽、民不聊生,这些年来天灾人祸、内忧外患,早已让这个国家破败不堪了,那么,是谁悄无声息的改变了一切,难道就没有人发现么?舒子筠唇边溢出一声长长的感慨,“就看谁有本事,能撼动这天下第一白痴为自己活一次,那可功德无量了啊。”天鼎十二年春,八骏王孟思鉴任三军总帅,率援军三万北上,蓝族公主携军助阵,孟思鉴终究守诺,没有酿成不可收拾的事端。至于后备军粮草则由华亚卿负责筹备补给,通关开路,一如初时所计。那日早晨,容辞仰首立于寒露霜阶之上,静默遥望那支远去的队伍,良久良久一息长叹,仿佛叹道了时光的另一边。上元节就快要到了。叶长流悠闲的侧卧闭目,这段时间他每日除了例行公事外,不是负责监督水水的功课,就是带着茶茶四处溜达,白天得空看看闲书,晚上就拉着容辞舒子筠木揽风打马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很多闲话,日子过得甚是惬意。是非常惬意。叶长流偶尔会产生一种念头,不如就这样吧,不用理会今世何世,等到八骏王回来,一切尘埃落定,就和小容坦白一切,撮合他与蓝儿再续姻缘,接着自己就卸下一身包袱,学着四师弟那样周游列国,可以去嘲笑最憎恨武林正派的大师兄在丐帮混的可好,可以去问问二师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感觉如何,还可以去瞧瞧最最纯良可爱的小师弟有没有被人欺负……外头的炮竹啪嗒啪嗒打断了遐想,他刚要爬起身,却愕然发现自己双腿使不上力,连双手也抖得不成样子,眼见自己连捏紧拳头的气力都没了,叶长流索性大喇喇躺平,过了许久,感觉到体力丝丝恢复,他才慢吞吞坐起身,看着腕间幽蓝的青疤,苦笑:“这个身子,快要到达极限了么?”正月十五元夕节,上元天官赐福之辰,千门开锁万灯明,宝马雕车香满路。刚从朝中参加完祭典回府,就见舒子筠兴致勃勃的在院中和茶茶水水糊灯笼,各色彩纸摆满院落,鸟飞花放,龙腾鱼跃,木揽风颇有些无语凝噎:“买不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这么麻烦。”舒子筠瞪大了眼睛:“什么叫意义懂不,再说,街上卖的那些又贵又丑,本公子心灵手巧,强过百倍。”“大木头,由着他吧,他定是把咱们给他买灯笼的钱私吞了,只好出卖劳动力,”叶长流笑着看向容辞,“可惜今晚阿容要回去陪爹娘,不然咱们府可就更热闹了。”容辞饶有兴致的摆弄舒子筠刚糊好的成品——粗糙不堪,笑说:“吃过团圆饭,我再来陪大家放花灯。”“可惜你尝不到咱们家木大厨的上元宴啊,”叶长流连连摇头,“木头,食材可都备好了?”木揽风“嗯”了一声,“青菜豆腐拌白饭。”叶长流和舒子筠齐声抗议:“哪有这样——”容辞忍俊不禁,木揽风那张戴了面具的脸绷了绷,终究绷不过这愉悦的气氛,还是笑了起来,连水水也不觉诧异:“木头居然也会露齿笑啊。”叶长流顺手在一只白纸灯上绘起舞姿翩翩的美人图来,“大木头是大家闺秀,平常笑不露齿的。”舒子筠剥开石桌上摆的栗子,“木头大侠,一直保持微笑容易变面瘫的。”木揽风被这两师兄弟惹得气急败坏,索性伸手指向容辞:“他不也总是皮笑肉不笑。”容辞睁大眼睛看了看木揽风,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是温文尔雅。”木揽风:“……”这下,连素来老实巴交的容辞容大人都会调侃大木头了,院里几人前仰后合,笑个没完。月色婵娟,灯火辉煌。吃过木揽风精心烹制的晚餐,大家心满意足的四处闲晃,从灯市绕了一圈回来,茶茶和水水一人拎着几个猜谜得来的花灯满院玩耍,木揽风陪着叶长流下棋,舒子筠不知又去了哪儿蹦跶。过了亥时,容辞果然应约前来,只见敞亭之上只坐着叶木两人,虽说气氛闲淡,倒与外头的锦绣交辉南辕北辙,叶长流连赢木揽风五局,心情极好,邀容辞一起,容辞却摇了摇头,笑道:“很多年不下棋了,和你下怕是要输的更惨。”叶长流道:“下棋是兴致,太过计较输赢有什么意思。”木揽风斜眼,那是因为你压根没输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