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画堂,你不看么?”王明珠在我身边说。我终于抬起头来,往广场的正中看去。那个身影,好像融入了庞大的舞阵之中,若不是他的衣着与整个舞队不符,我根本分不出他来。只见他与所有勇士一起,和着乐声,时而俯身前行,时而旋转跳跃,时而奔跑变化阵型,一点差错都没有。然后在乐声最激荡的时候,勇士们把他推到最前面,让他独舞。这不是真的。我站了起来,然后太子和王明珠也站了起来。秦王破阵乐还是秦王破阵乐,跳舞的那个却由霓裳变成了李悠。他的动作和舞姿,一动一静,完美得像是接受过最正规的训练。我有一种错觉,他不是李悠,他就是秦王。那指点江山的气魄,那少年英雄的霸气,被他展现得淋漓尽致。他融合于乐声,凌驾于乐声,把秦王破阵乐的魂跳了出来!“好,漂亮!”外国使臣们见怪不怪,一个劲儿地鼓掌喝彩。而我朝的大臣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歌舞罢,李悠俯身行礼。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起立,热烈的掌声四下而起。父皇也站了起来,大声笑道,“好啊!秦王破阵乐一曲,由今始!精彩,精彩!”掌声,叫好声,经久不息。我看着那个站在人群中,光芒万丈的人,顿生无限豪情。他是真的勇士啊!他给我们家扬眉吐气了!李悠回来的时候,满头都是汗,但却英俊得一塌糊涂。他凑到我耳边说,“公主,嘴巴可以合上了。”我乖乖合上嘴,一把扯住他,“驸马,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为什么会跳舞,还跳得这么好!这可是秦王破阵乐,我都不会跳!”他皱眉,“我应该为此感到荣幸么?”“当然!”他径自坐下来,再不理我了。暖暖宴席结束之后,我们坐马车回府。李悠一直避开我的盘问,闭目养神。“驸马。你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装作自己不会跳舞?”他换了个姿势,背对着我,“我从没有说自己不会跳舞。是你说的。”“……那你为什么会跳秦王破阵乐?”“凑巧。”凑……巧?这个人很不老实。我咬了咬牙,想要扑过去狠狠修理他一顿,谁知他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伸出手来按住我,“别乱动。”“那你老实交代,你会几国语言?”“龟兹,突厥。只有这两国的语言是精通的。”这人,难道他汉语不好么?“你除了跳舞还会什么?”“琴棋书画都略微懂一点。”“略微懂一点到底是懂多少?!”我刨根问底。他万一是个极度谦虚的人,所谓的略懂一点,就能把正常人比下去,那作为他妻子的我却全然不知,岂不是很丢人?他闭上眼睛,拒绝回答。我可不打算这么放过他。刚要出手,他却猛然坐起来,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掩住我的嘴,“嘘,别出声。”一窝进他的怀里,我的心就扑通扑通地乱跳,哪还有空出声。他挑起马车上的帘子一角往外看,低声对外面驾车的小东说,“走大路,我们被盯上了。”“是。”马车的速度忽然加快起来。我被颠得有些头昏,李悠把我抱得更紧,脸色比往常严肃了许多。可我们再快,都没有那些追赶我们的人来得快,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四周安静极了。除了夜的静寂,还涌动着沉闷的杀气。我紧张地抓着李悠的衣襟,连大气都不敢出。赤京城里,天子脚下,堂堂的公主和陇西王,在从皇宫回府的路上,被人追杀。这说出去,有人相信么?只听小东在外面说,“不知几位拦截马车,要干什么?”“要你们的命!”话音一落,外面刀剑声四起。我紧紧地抱着李悠,吓得胡言乱语,“你别怕,小东很厉害的,我们不会有事的。”他拍了拍我的背,口气仍然淡淡的,却比以往温柔,“有我和小东在,不要怕。”“有你在才更不可靠,你又不会武功!”他按着我的头,仔细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响动,而后自腰间取出一个小木桶一样的东西,拉开上面的引绳,伸出窗外。“嘶”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窜上了天空,一道绿光闪了一下。我张了张嘴,反应过来。好家伙,居然连羽林军的信号弹都会用?!我还没惊讶完,已经有寒刀刺了进来,李悠急忙把我往后拉,那刀锋擦过他的手臂,顿时出现了一道血印子。大概是小东赶回来救援,那寒刀退了出去,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小东在外面问,“公子,您没事吧?”我按着李悠受伤的手臂,刚要回答他,李悠抢先说,“没事。你专心应付他们,羽林军马上就来了。”我瞪他,他摇了摇头,我只能撕下裙摆先给他包扎。没过一会儿,忽然有火光亮了起来,我听到秦尧的声音,“大胆刺客!快保护公主和驸马!”有一队人马冲过来,包围了我们的马车。我们在马车中屏息等待着,打斗声渐渐地小了下去,终于平息。秦尧在马车外说,“臣救驾来迟,还请公主和驸马见谅。刺客十三人,尽已伏诛,未留下活口。请示下。”我要说话,李悠却捂住我的嘴,自己说道,“辛苦秦将军了。还望将军马上处理掉刺客的尸首,不要将此事声张,只回禀了皇上就好。”“这……”“请将军照做。”“是。那臣派人送公主和驸马回府。”“有劳将军了。”直到马车驶出了很远,李悠才放开捂住我的手。他一放开我,我就发作了。“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叫不要声张?有人要我们的命你不知道吗!应该要彻查,彻查才对!”我气呼呼地拍了他的手一下。他捂住手臂,皱起眉头。我这才发现打到他的伤口了,连忙扯过来看,“我怎么这么倒霉,每次跟你在一起,都要被人追杀。”看布条上沁出红色的血迹,我的心都揪在一起了。明明想要安慰他几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长不大。”“谁,谁长不大!”他看着我,“说的就是你!”“我……我!”“十年之前,你仍然是一个小女孩。任性单纯还能解释为天真可爱。但十年之后,你已经是个大人,如果处事仍然鲁莽任性,就枉费了你父皇和母后的一番苦心。无论是皇宫还是朝堂,甚至是炎凉城,都不是可以容许单纯和天真的地方。不是每一次都有人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能保护你的,不是谢明岚,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请公主牢牢地记住这一点。”他一口气说了很多的话,伤口还在不断地流血。我看着他深棕色的眼睛,忽然很难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