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咸不淡的几句,让玉女脸上的神情再度大变,惨白一片。“我还会再回来的!”匆匆扔下这句话,她纵身一跃,飞快消失在稀薄的暮色里。望着玉女远去的背影,清乔终于舒一口气。想想刚才无辜被骂,心有不甘,颇不是滋味的低声补了一句:“贱人。”掉转头,不期然对上一双闪闪发亮的眯眯眼。“……见智!”她吓得一哆嗦,立马站定稳身。包全才却不理会她,盯着她的脸径直道:“……你说,白天你和师叔去找一个打更人了?”清乔点点头,有些不明就里。“那打更人长什么模样?”他微微皱眉。“……很瘦,很罗锅。”清乔如实相告,“有点吓人。”包全才深深吸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一种十分复杂耐人寻味的神情。清乔不敢答话,静静看着他。——在一张包子脸上,出现这样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其实是很可笑的。“走,你带我去看看。”包全才忽然抓起她的手往外走,动作粗鲁。“嗳嗳嗳,我还没吃饭啊!”清乔被他拽着不能跑,顿时急起来,“听说今晚有红烧肉!”“去街上!我请你!”包全才一付财大气粗的模样。清乔无力反抗,只得跟着他乖乖出门。“只要不是请我吃瓜子,都好。”她天真的想。※※※“你你你,你就请我吃这个啊?!”清乔望着手里的糖包子,小脸皱成一团。“嗯,这个多好!热乎,实在,还有馅儿!”包全才呼噜呼噜啃完第七个,心满意足抹抹嘴。“人家要吃肉……”清乔低声控诉,眼中盈盈有泪。“嘘!”包全才捂住清乔的嘴,神秘兮兮,“小姑娘,少吃肉!吃肉将来会长的像猪一样,我这是为你好!”清乔听了恨不得踢他一脚——明明是你自己舍不得多掏那十文钱好吧!浑水庄傍晚的街道,人流稀少,清乔边啃包子边带路,心中愤愤不平。“红烧肉,粉蒸肉,卤猪蹄,烧白……”她不时望一眼天上的月亮,嘴里念念有词。“唠叨什么!还不走快点!”包全才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她叹口气,闭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晚月亮显得特别大,特别圆,也特别的亮。“该走哪条路呢?”站在一条分岔路口前,清乔有些发蒙。“你这个白吃!”包全才只等了十秒钟,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怎么会不记得路了?”“我也只来过一次……”清乔有些委屈,路痴是天生的。包全才瞪她一眼,转过身拦住两个经过的青年男子。“这位小弟,请问菜市场怎么走?”包全才在外人面前一直彬彬有礼。“我不知道,干嘛问我?”路人甲面无表情指一身边人,“你怎么不问他?”路人乙冲他翻个白眼:“——关我屌事!我是出来打酱油的。”= =|||眼见询问无果,包全才闷闷不乐回身。清乔生怕他迁怒,赶紧指着路边道:“嗳,那里有间客栈,我们可以去问问小二嘛!”包全才瞪她一眼,甩开步子大步流星朝前走去。清乔在背后悄悄扮个鬼脸。自打“悦来客栈”解散,“旧龙门客栈”一跃成为浑水庄最高档,规模最大的旅店。如今虽是傍晚,客栈前照样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包师兄进去打探方向,清乔站在外面好奇打望。——咦,这客栈里的客人看样子很有钱哦。她睹见客栈门口停着十几辆金顶乌身的豪华马车,雕花精致,线条优美。凭着尚书千金的见识,她立刻认出马车车身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成。会用这种“非千年不能成材”,“寸木寸金”的材料做马车,且一做就是十几辆的人,肯定是大富大贵,非龙即凤。“奢侈啊,烧钱……”她咂咂舌头。一辆马车的门帘忽然掀开了,有双云纹黑靴缓缓踏下。“公子。”有黑衣人迎上,将那人伸手扶下。清乔瞄见那人的面貌,顿时呆住。天地静止,空气凝滞。嘭!仿佛有人在她的心鼓上重重锤了一拳,耳中隆隆巨响。对面人一袭宽袍,被溶溶夜色拢着,仿佛刚从月里捞出来。深如幽潭的黑眸,威势逼人,骄色中一丝慵懒,意气风发。黑衣人俯下身低声汇报着什么,只见凤眼一挑,他扬头看向树上清扬的槐花。淡淡的脸,依旧漏不出任何心绪。只是月下他的影子极细极长,似一柄利剑硬生生割断满地流泻清辉,凌厉强势,透着极度的张狂。清乔望着远处那许久不见的挺拔身影,悄无声息将自己隐进角落里。冷,寒冷。她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云遮月,往她心里落下半幅阴,夜风急又凉。“愣着干什么呢?”有人冷不丁拍她的肩膀。“……师兄!”清乔一个激灵,转过头对来人仓促一笑。“别的不会,就会犯傻!”包全才鄙夷地打量她一眼,“走吧,路都问好了!以后坚决不能靠你带路……你这个傻叉!”清乔没说话,拉住包全才的衣襟,苍白着脸哀求:“……师兄,小声点!”包全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带头朝前了。清乔默默跟着他,拐弯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令她惊奇的是,她还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西陵招弟时发现的刀削面脸男。他的脸庞还是那么的有特色,让人在百米外都能注意到。如今他穿着一身黑衣,亦步亦趋跟着段玉进了客栈。原来他是乌衣卫?清乔心中泛起嘀咕。二人一路无语,疾行至菜市场。清乔心中本有许多问题:关于老七,关于阮似穹,关于包全才奇怪的反应,这下都被方才马车上的那道华贵身影压了下去。——他来做什么?难道他发现我了?难道他还不肯放过我?心事重重间,终于来到了白天的那条昏暗胡同口。“情况……好像不对。”前方的包全才顿了顿身子,用背将清乔挡住。清乔吸了吸鼻子,这才发觉空气中隐隐有一丝血腥味。“糟了!”她脑子里飞速掠过“杀人灭口”这几个字,顿时想也不想,拔脚就朝胡同深处跑去。——卡西莫多!难道你已经遭到巴黎圣母院副主教的迫害了?气喘吁吁来到小屋门口,只见房门大开,遮挡的布帏被随意丢弃在地上;昏暗烛影中满室狼藉,一副经历过世界大战的模样。在那张她上午才坐过的板凳下,赫然凝着一滩暗红色的血。烛火映衬,幽幽闪着光。“……这下不好办了。”隐约听见包全才的嘀咕声,“如果真是七爷,那……”“七爷?”清乔怔怔扭过头,“师叔的确唤过此屋主人‘老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