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机一动,她抓起身边鸟笼,对着两只鹦鹉低声命令道:“快,跟上去听听他在说什么!”啪嗒啪嗒,伴随着翅膀拍打的声音,马纳和小乔腾空而起,追着刀削面脸男的身影飞去。最后渐渐化为两只小黑点,消失不见了。留下孤零零站在原地的清乔,有点囧。她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马纳和小乔真的听懂了她的话,莫非……“师叔,刚刚是你在保佑我吗?”她望着鹦鹉们远去的地方,眼神迷茫,喃喃自语。佩在她腰间的青色宝剑,在朝阳的抚摸下闪耀着清澈的微光,温柔又含蓄。※※※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马纳和小乔都还没有回来。清乔心中焦急,坐立难安,一个劲儿在房间里打转。“发生什么事了么?”段玉见她神色异常,望向她的脸十分关心。清乔心中满是怀疑和害怕,不敢对他讲出事实,只能极力摇头否认。“……是不是临着要回家,太兴奋了?”段玉面色微变,但并未生气,声音反倒越发柔和,“我看不如再多住一阵子,等你好好修生养性?”“不要!”清乔转头大叫,声音尖利。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她不应该继续呆在这里,也许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回家吧,回家吧!回了家,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她这样想着,像一只无助的鸵鸟将头埋进沙子里。段玉一怔,眼神渐渐黯下去,炽热的火焰化为灰烬。“好,我会传令给乌衣卫,明日就启程去庞坨关。”他淡淡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去。夜深人静。不知等了多久,就在清乔惴惴不安怀疑马纳和小乔是否遇到什么不测时,窗外终于有了动静。“啪嗒、啪嗒!”两只鹦鹉扑腾着飞了进来,钻进了鸟笼,径直梳理着羽毛。“……来,好孩子,说给我听听。”清乔想起当初阮似穹吩咐它们时说的话,有样学样。马纳和小乔看了她一眼,静静张开了嘴。“主公!我们只差一步便可到祭坛了,为何要在这连续呆上好几天?”“因为有人不想走。”“主公!既然他们不走,为何不将他们通通除掉?我们已经将祭坛找出来了!现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主公多年的愿望眼看就可达成,何必……”“不用,已经等了整整一百年,不在乎这一朝一夕。”“……主公!主公恕我多嘴,主公是否……是否……是否在意那个小妖女?主公万万不可动情啊,我们只是利用她……”“自以为是的蠢货,滚!”马纳和小乔,再一次圆满完成了他们的复读机任务,语气,音调,不差分毫。每听一句,清乔的手脚就冰凉一寸,听到最后,她的全身已阴寒彻骨,冷的发不出半点声音。——口口声声叫着“主公”的,是那个刀削面脸男,她听过他辱骂包师兄的声音。然而这回答之人,这回答之人……这回答之人的声音,她是那么的熟悉。“不吃人脖子也可以,我要吃鸟脖子,你得给我弄去。”——这是他对她提的第一个要求。“敢问小美人芳名?”“我?区区贱名何须挂齿,小女子名叫丁丁。”“哎呀太巧了!我叫当当,咱俩岂不是天生一对?”——这是他第一次用假身份跟她对话。“哼,到头来,你终究是信别人多一点!”——这是西陵山上,他与她的第一次决裂。“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一直等着你认出我。”“欢迎来到我的地盘,尊贵的公主殿下。”——这是他第一次,取下面具用真身面对她。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那么亲,那么近的人;怎么会是他?为何会是他?“……你们骗我,你们骗我……”目光呆滞的望着马纳和小乔,她嘴里喃喃自语起来。马纳和小乔看也不看她,依旧低着头,喝水,吃食,梳洗华羽。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成了一场虚空。动物是不会骗人的,只有人会。她清楚听见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然后是从未有过的心如刀绞,五脏六腑都缩在一起。——不!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我拒绝接受!——我不能相信!她回过神来,在沸腾的脑子就快烧成浆糊前,打开门朝外狂奔而去,娇小的身躯和夜风融为一体。找到陆子筝的时候,他正在客栈后的小院里泡温泉。月色下的他是这样美,桃花眼闪烁如星尘,青丝荡漾宛如丝绸,水面波纹轻轻拍打着玉瓷般的肌肤,风华绝代,连神都忍不住要嫉妒。“哟,妹妹胆子不小,这么晚也敢跑来偷窥?”不用转头,仅凭脚步声他便已知道是谁贸然造访,于是薄唇微抿,刁侃的话语轻佻一如往日。清乔站在池边看他,一言不发。她紧紧捏着拳头,要费很大的劲才能让自己的牙关不咬出声音。察觉到气氛不对,陆子筝转过身来看她。银白月光下,少女的身子瑟瑟发抖,一双瞳孔却嗜血般红的惊人,仿佛受伤的小兽,无助而惊惶,凶狠却又脆弱,充满极度的寒冷和杀气。“怎么了?”他皱起眉头——从未见过这样的清乔,仿佛入了邪道般充满戾气。他心中的她,一直个天真丫头,虽然偶尔会耍些小聪明。“小乔,是不是被谁欺负了,要不要我帮你报仇?”拔开雾气腾腾的水,他一步一步走到清乔跟前,仰起美丽的脸。“你是谁?”回应他的,只有这冷冰冰的三个字。陆子筝一怔,眼睛迅速眯起。“你、是、谁?”少女倔强望着他,固执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眶里有晶莹的液体在涌动。“……我是谁?”眼眸迅速暗沉下去,陆子筝妖娆一笑,随手朝她弹起半朵水花,面容更显艳丽。“我是陆司空,是当当哥,也是神官大人,妹妹你喜欢我是谁,我便是谁呀!”“……为什么,要骗我?”温热的水珠溅在少女面颊上,然而她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喃喃自语着,身子一寸寸短下去,短下去,最终蜷缩在地上。“……为什么,要利用我?”她对他的调笑置若罔闻,身子紧紧缩做一团,仿佛有无数魔鬼正拿刀剜她的肉抽她的血,而她手无寸铁无力反击,只有这样做才能勉强保护自己。陆子筝的脸色终于变了,变的雪一般白。他朝后退了一步,在哗哗的水声里,闭上眼睛。他很明白,她知道了。虽然他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的。“你抬起头,看着我。”再度开口,他的声音是说不出的冷冽,褪去了浮华和妖娆,只剩凉薄与无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