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念自己做圣姑时肆意妄为的日子,有武功,四肢健全,不用寄人篱下,不用忍气吞声。为什么自己当初不懂珍惜?偏要傻乎乎的将希望寄托在别人那里?死里逃生,她终于明白这里不是女贵族呼风唤雨的玛丽苏大陆,是货真价实的武侠世界。她任性妄为,害了别人,害了自己。哭完了,用袖子擦擦脸,面色重新恢复为一片冷凝。她竭力攀住走廊上的柱子,艰难从轮椅上爬起,忐忑着朝前迈出试探的步伐—— 一定要尽快下地走路,不管多痛,不管多难,不管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只要南夷在这里多留一天便多一份危险,她要乘宫主没有出手前赶紧将师哥带走。哪知只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便失去重心摔倒在地,噗通一声,摩得手肘处一片血肉模糊。咬咬牙,撑住地面踉跄爬起,她贴着墙壁继续往前走去。一步,一步,再一步。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细小的血珠开始凝结,一滴滴嵌进粉白墙壁里,好像初春的红梅在雪里绽放。她浑然不觉的朝前走着,任凭汗珠浸透了后襟。在她身后不远的廊坊里,有人正静静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哭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见她摔倒在地上,他差点就要伸出双手。直到看见她连滚带爬走完十余步,大汗淋漓重新回到轮椅之上,他这才垂下眼帘,转身朝房里走去了。**********“不要为难她。”贺少辛正往茶壶里灌酒,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抬头一看,贺青芦正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哎哟我说小芦子,你怎么有心思管起人家的闲事啦?”贺少辛哈哈大笑,一条腿搁到了椅子上,活像个大大咧咧的流氓地痞,“快过来让二叔看看,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贺青芦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固执强调:“我说过了,不要为难她。”贺少辛瞧着他紧绷的面颊,叹了口气举起双手:“我没为难她,我只是忘记告诉她,那小哥走火入魔后刀枪不入,再加上邪煞护体,就算昏迷了也没人能伤他半分。”反正她也没问我嘛,他在心里喃喃补充道。“她现在急着要走。”贺青芦深知自己叔叔的脾性,不由得皱眉。“哇,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不怕自己后半辈子真残疾了?”贺少辛咋舌,“这姑娘倒真有几分倔脾气!”出乎意料啊,早知道就应该多逗她玩玩,生活才不至于那么无聊嘛。“不许戏弄她!”贺青芦瞪他一眼,快且凌厉。贺少辛一怔,随即眯起眼睛笑了。“小芦子,给我个理由。”他缓慢叩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我对这两人的容忍早已超过了限度,虽然现下动不了那小哥,但杀了这姑娘,用她的头去祭奠梅崖香和屠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一瞬间里所有流浪者气息都被收回躯壳里,贺少辛眼中划过锋利的寒芒。“你要我不动她,就要给我一个能够服众的理由,这是贺家的规矩——你、明、白、吗?”最好的理由三日之后,依旧是山寒殿上。哑婢一如既往的给庞弯按摩腿部,最近在病人的强烈要求下,她还开始给庞弯针灸。七天,再过七天,就可以带上南夷一起下山了。庞弯心里如是想着,越发焦急,恨不得哑婢的手按得再重一点再狠一点,可以将这七天时间再缩短一半。耳边忽然响起水晶珠帘掀动的声音,她抬头一看,贺青芦从门口走了进来。“公子。”庞弯有些尴尬的朝他打招呼。两条细白小腿大喇喇展示在贺青芦面前,他倒是毫不避嫌,垂下头认真看了好一会儿。庞弯顿觉面颊发烧。“可好些了?”贺青芦面色无异,转头看她。“好多了好多了!”庞弯忙不迭点头,“不会再打扰公子太久的,只要七天就好。”贺青芦眉尖一挑。“要不……三天?我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只是还不是特别稳当……”庞弯误解的了他的表情,忙不迭解释。贺青芦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琥珀色的眼珠无声凝视她。“你全名叫什么?”他忽然问。“……庞弯。”庞弯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表示诧异。“你姓庞?”贺青芦点了点头,又道,“家中父母可健在?”这是查户口?庞弯简直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父母双亡,不知所踪。”她摸摸后脑勺,显得很是迷糊。贺青芦眼中有了一丝同情之色。“你可有定亲?可曾许配人家?”顿了顿,他终于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心里有丝难以言状的忐忑。“……不曾。”庞弯瞪大眼,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摸不清这位少宫主的心思了。贺青芦轻轻吁了一口气:“很好,事情解决了。”庞弯正想问究竟什么事情与自己的家庭情况相关,却见一双大手伸来,贺青芦环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放在轮椅上。“跟我去见一个人。”他如是道。庞弯万万没料到,贺青芦要自己见的竟是她避之不及的孤宫宫主贺少辛,不由得下意识朝后缩去。贺青芦拍拍她的肩膀,将她朝前一推。“来,叫二叔。”他轻描淡写道。砰的一声,贺少辛手中的紫砂壶滑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一时间满屋都是百年陈酿的醇香。“小、小芦子,你在开玩笑?”贺少辛整张脸皮都在发抖,难以置信的气息争先恐后的从他身体的每个毛孔迸发出来,已然是气急败坏:“你一定是开玩笑!对不对?对不对?”贺青芦并不理会他,只是按住庞弯圆润的肩,低声哄劝:“怎么不喊?不要怕,用不着害怕。”庞弯还什么都不明白,但是此时头顶明显有威压之气袭来,她唯有乖乖选择妥协。“二……叔?”她胆战心惊张开嘴,以蚊蝇之声说出这两个字。“噢!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贺少辛听见她的话,仿佛被雷劈般崩溃了,他嗖的一下跳到八仙桌上开始手舞足蹈大吼大叫,“我幻听了!这绝对是幻听!大哥大嫂!没想到小芦子也有今天!啊啊啊啊啊!”庞弯以为桑上生入了魔怔,吓得又朝后一缩,直到靠进身后温暖的怀抱里。贺青芦握着她的肩轻轻拍了拍,继续面无表情观看桑上生表演。贺少辛又蹦又跳嚎啕了好一会儿,终于口干舌燥坐回到椅子上。“好啦,这事儿就这么着吧!”他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喉咙,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既然是小芦子的选择,我也不好说什么,你们小两口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说罢朝他们嫌弃的挥挥手,示意他们赶快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