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这才眼皮一颤,敛起杀意。不管下面是谁,总归干的不是正经勾当,应该也没那个胆量同蓝枢汇报什么。兰斯反手合上铁门,最后看了一眼水泥地面,然后才移开目光,快步上楼。湛平川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又机警的原地呆了一会儿,才确信危机已经解除。他稍松一口气,猜测对方应该是把他当耗子了。兰斯身手敏捷,三两步就是一段台阶,他以极快的速度上了七层,气息丝毫不乱。走廊里静悄悄的,只亮着惨白的应急灯光,天井对面的大办公室里彻底空了,但数个电脑屏幕还没来得及关。兰斯径直走向了Oliver所在的禁闭室。每当夜间,禁闭室总是变得阴冷又漆黑,除了通风口外的星辰,就只剩寥寥的应急灯光。十八年的囚禁,让Oliver近乎忘了,他曾经也是怕黑怕鬼,不敢一个人睡觉的。所以,当听到走廊中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居然会因此获得些许安全感。Oliver将脸颊更紧地贴到冰冷的墙壁上,碧绿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外面。一个人影停在从棘之外,缓缓蹲了下来。那是一张年少而精美的面孔,一笔一划都像是被造物主精心勾勒,他只是静静立在那里,阴影就仿佛小心地避开了他的轮廓,让那双精明狡猾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Oliver认出了,这是新生中的一员,还在虚拟境中,看出了他给的暗示。很聪明,也很年轻。“谢...谢。”大概是因为喉咙干燥,Oliver的嗓音突然变得很沙哑。“什么?”兰斯问。Oliver急切地捂着消瘦的脖颈,重重咳嗽,努力让自己的表达变得清晰:“......生日,记得。”他太久没说话了,以至于情急之下,语序都有些混乱。可兰斯还是听明白了。“不是我记得,是劳恩记得,那块红豆饼,也是他托我送给你的。”Oliver动了动唇,目光有些怅然:“劳恩......先生。”他的生日连着穗穗的忌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生日了,更不曾有过生日祝福。所以今天兰斯突然跟他说那一句,让他怔愣了好久,才久违地想起,原来被人祝生日快乐,是这种滋味。要感谢的。不管是黑灯会,还是劳恩先生,他们都让他临死前,感受到了片刻的尊严。至少在他们眼中,他不是下贱的玩物,而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个体。Oliver温柔地笑起来,他特意抬起虚弱的手指,当着兰斯的面理好了囚服上的每一颗纽扣,压平了袖口和衣领的褶皱。哪怕衣衫褴褛,哪怕身陷囹圄,他也终于可以有尊严地走了。他表情安详,目光近乎虔诚地望着兰斯:“请......杀死我吧。”在这一刻,兰斯甚至觉得,对Oliver说要带他走都是一种残忍。他太渴望离开了,这世上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住他了。耳机里,小丑叽里呱啦的吵:“不行不行,你不能死!”度玛认真问:“死前可以陪我拼乐高吗?”兰斯将耳机里的声音关掉,轻笑:“我以为,你会问我乌里尔的事。”可Oliver却很平静地说:“他死了对吗。”他在无比痛苦时,无法忍受折磨时曾怨恨过哥哥,怨恨他为什么不带着真相回来,为什么不来救自己。可是当他冷静下来,他却清楚的知道,哥哥是不会扔下他不管的。哥哥不会允许,他被司泓掣践踏折磨十四年。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哥哥已经死了,他们今生再也见不到面了。兰斯沉默。哪怕已经有了猜测,但意识到兰斯沉默里的答案,Oliver的目光还是暗淡了下来。很多事,在十八年前就已成定局,而他苟延残喘这些年,不过是抱着虚妄的幻想自我欺骗。兰斯逼问:“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Oliver摇头,他温和地看着面前执拗倔强又睚眦必报的少年,仿佛透过时间的禁锢,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的语气充满歉意,却并不遗憾:“对我...没有意义了。”哥哥死了,他也即将死了,十八年过去了,痛苦和绝望深深烙印在血肉里,积重难返,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有谁在意,又去与谁诉说呢?他是个被时代遗忘的人,他与这个世界没有连接了。兰斯目光如炬,反问道:“为什么没意义?你觉得不会有人在乎真相了,你觉得乌里尔死了,你已经无法告慰任何人了,你觉得正义迟到了十八年,早已经来不及了,你觉得就算真相大白,凭你一个人也无法撼动深不可测的力量。”他知道他说的话太过苛责,他知道一个狼藉的,卑微的,不完美的受害者,哪怕再歇斯底里的呐喊,将自己的痛恸剖给人看,也只会换来品头论足和指指点点。就像Oliver,就像邓枝的母亲。兰斯的话很尖锐,但Oliver依旧很淡的笑着,目光平静且宽容。“我...死后,见...哥哥。”“可是乌里尔的灵魂也已经被人彻底撕碎了。”兰斯怜悯道。Oliver一时怔愣,随即目光剧烈颤抖,他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迷茫。他一直知道这是个巨大的阴谋,可是......他该怎么坚持到真相大白呢?他太累了,太疼了,他想长眠,想躲起来,想解脱。他已经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他了,就连自尊,他都要一片一片地捡起来,在外人面前,从表情,到穿着,到言辞,努力地拼在一起,假装它们从未破碎。 ', ' ')